《汉兴八十年》第一卷 嬴秦缘起>第一章 从秦国祖先讲起《汉兴八十年》第一卷 嬴秦缘起>第一章 从秦国祖先讲起

《汉兴八十年》第一卷 嬴秦缘起>第一章 从秦国祖先讲起


汉代的故事却要从秦国的祖先讲起,似乎有些奇怪,然而我总觉得有这个必要。

所谓“汉承秦制”,作为中国历史上头两个大一统的王朝,秦汉之间有着太多的相似与延续,再加上秦朝短祚,秦汉的历史颇有些融合在一起而不分彼此的味道。

“秦时明月汉时关”,不理解秦朝的历史与传统,就不能理解楚汉时期天下诸侯的争斗,就不能理解“文景之治”时期休养生息的必要,就不能理解汉武帝征伐四方的决心。

所以说,秦汉本一体,历史学界素有“周秦之变”、“汉魏之变”以及“唐宋之变”的说法,但却从来没有人把秦汉分开来看。

当然,在我们的故事里,秦毕竟是次,而汉才是主。所以为了分清主次,我们从秦始皇三十七年,也就是公元前210年开始详细讲。但在这之前,先简单的聊聊秦国的祖先,大致看看秦嬴氏家族是如何一步步发展,并最终享有天下的。

秦始皇嬴政是旷世君王,他发明“皇帝”这个词来自居一点儿也不夸张,所谓的“三皇五帝”都是传说中的神话人物,真正严肃讨论起来不过是上古部落的族长,所统领的区域极为有限,大小逃不出黄河、长江流域。先不论他们到底道德水平如何(他们最令后人称赞的还是传说中的道德水平),就建立的功业而言,是远远不能和秦始皇相提并论的。

这不是对秦始皇个人的盲目崇拜,如此“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的惊天壮举非他一人之功。贾谊说秦始皇是“奋六世之余烈”,其实他所继承的“余烈”只怕远远不止六世,秦嬴氏的奋斗可以追溯数百年甚至上千年。

秦嬴氏是五帝之中zhuān顼的后人,zhuān顼就是屈原《离骚》中自报家门时提到的那个“帝高阳”。这么说来,楚人屈原毕生协助楚王对抗的其实也是“数千年前是一家”的同族,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大水冲了龙王庙”了。

嬴氏的第一个祖先叫大费,又叫伯翳。传说中大费帮助大舜帝调训鸟兽训的非常好,所以被大舜赐姓为嬴氏,也就成了秦嬴氏的祖先。当然,此时还只有嬴氏这个姓,没有秦这个封号。

嬴氏大费的后人传到了商纣王时期,有一个人叫飞廉,他善于行走奔跑,估计是当时的短跑或者长跑健将,所以被纣王重用。飞廉有两个儿子:一个力大无比,名唤恶来,便是秦嬴氏的祖先;另一个史书上没记载有什么特殊才能,名唤季胜,便是战国七雄中的另一个,赵国赵氏家族的祖先。所以,其实秦赵本同祖。

商纣王时期民不聊生,于是就有了着名的武王伐纣,飞廉和恶来都是纣王手下的大将,兵败之后恶来被武王斩杀。季胜也不知是为什么,没有和父亲兄弟站在一边,选择了投靠武王,在周朝建立之后成为了周氏王朝中的贵族,他的曾孙造父还成为给周穆王(时间大概在武王伐纣之后的100年左右)驾车的亲近之臣。

传说中周穆王乘着造父驾的车西寻,见到了西王母(就是传说中王母娘娘的原型),相聚甚欢而忘了归期。恰好此时徐国的徐偃王叛乱,周穆王又乘着造父驾的车日行千里赶回来平息的叛乱,大破徐偃王。之后,周穆王为了嘉奖造父的驾车之功,封他为诸侯,封地就是“赵城”,此后造父的后人也就开始以赵为姓。

所以说,嬴氏家族在秦始皇统一天下前800年,也就是上一次天下换主人的时候,站错了队,远不如同宗赵氏显赫,不是周王朝分封时的诸侯。当时恶来的后人,也就是秦嬴氏的祖先非子,还沾了同宗赵氏的光,在赵氏的屋檐下生活了很多年。

非子延续了家族的老本行,在犬丘以养马为生,与野兽为伍。后来周孝王(时间大概在周穆王之后的40年)听说了,知道赢氏家族的先人是为大舜帝养鸟兽的,现在养马养的也好,便让他们为王室养马,并赐予了一处县邑,这个地方就叫“秦”。于是嬴氏家族正式开始以“秦”为号,正式成为了周王朝下的一方小诸侯。

说来也是凑巧,秦赵的祖先本以养动物发家(大费是为大舜帝调养鸟兽的),后来他们也都分别因为马而得封为诸侯,一个“御马驾车”(赵),一个“养马”(秦)。历史长河风云变换,周天子们绝对想不到,自己“司机”的后人在几百年之后会裂土封王(赵),而自己亲封的“弼马温”家族更是会在几百年后取而代之成为下一个王者,着实有趣。

嬴氏善于牧马的传统千年流传,据说着名的相马大师伯乐的原型也是秦人。当然,善于相马只能让他们立足,以后真正的雄起还是靠善于相人。

西周时期,秦一直是小诸侯,根本入不了大国的法眼,直到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引来了西戎犬戎的入侵为止。当时周边的诸侯们都对幽王为博褒姒一笑而乱点烽火台的行为十分不满,拒不出兵,只有秦襄公出兵勤王立下了大功,护送幽王的儿子平王到了东都洛邑(就是洛阳),开始东周的历史。

周平王作为东周的第一个君主,很有些手段,他对恩人秦国非常“大度”,赐予了他们岐山以西所有的土地。乍听之下,这是一笔天大的赏赐,可其实却是一张空头支票。此时犬戎西戎都攻到岐山以东了,所谓的岐山以西早就不是周王可以控制的地方,这种慷他人之慨的行为周平王用的不亦乐乎。

无独有偶,后面我们要提到的陈胜也用过这种方法,在起兵反秦之后他立了无数的诸侯王,不过封地当时还都在秦兵的控制下,他打出的就是一个“名分我给你,地盘自己去打”的赏赐。

“地方很大,不过得你们自己去拿,拿得到是你们的本事,拿不到与我无干。”

于是,秦嬴氏开始了漫长的与戎族对抗的岁月,这一对抗就是几百年的光景。

起初嬴氏与外族的战争互有胜负,抢回了一些地盘,但始终是反复纠缠,没有谁取得过决定性的胜利,仿佛是一场无休止的争斗。对于秦国来说,东进没有什么可能,因为横在他们与中原之间的是强大的晋国,所以只能向西和外族打。就算是春秋时期秦国最鼎盛的秦穆公时代,也没有能够成功越过晋国染指中原。

在漫长的岁月里,晋国也曾经衰落过,可惜秦穆公运气不好,没有赶上:在他最强大的时候遇到了晋国也强大;在他最想问鼎中原的时候,遇到了晋文公、晋襄公父子。崤山之败让秦国彻底失去了争霸中原的机会,虽然后来孟明视也大败晋军报仇雪恨,但最好的时机已经过去,中原此时注定还不属于他们。

虽然秦穆公东进中原的计划泡汤,但秦国在五张羊皮换来的大夫百里奚,还有百里奚推荐的蹇叔(听这个名字有可能是个瘸子)等贤相的经营之下慢慢强大了起来,在与西方外族的对抗中逐渐取得了上风。

穆公晚年任命了一个叫由余的人做上卿,在由余的帮助下,向西灭掉十几个部族和小国家,开地千里,称霸西戎,为秦国后来的强大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虽然秦穆公终其一生都没有称霸过中原,但也还是得到了周天子的肯定,认可了他霸主的地位,后人也把他算为“春秋五霸”之一。

什么霸主不霸主的都是虚名,秦穆公真正的贡献在于终于让秦国坐稳了关中,使秦国有了中原国家绝对没有的国土纵深。

所谓的国土纵深在长时期的、长达几百年的斗争中作用很大,这意味着一个国家永远有退路,可能一时退却一时丢城丢地,但始终有打回来东山再起的机会,不太可能一举被人消灭干净。

楚国也算一个有纵深的国家,东西横跨整个中华大地,向南也很广阔;北方的燕赵(或者说燕晋)不行,因为匈奴、东胡等游牧民族太强,不受骚扰就不错了,根本深不进去;东面的齐国邻海,没有空间;至于中原的韩魏郑卫宋什么的一向是四面受敌,没有什么好讨论的了。

有时候在国家间长期的对抗中,一时的胜利都是浮云,真正背后的这些硬实力才是王道(比如国土纵深)。齐国曾经把燕国打到差点儿亡国,但实力差一点儿就是不行,马上又被乐毅打回来,打得齐国七十几座城只剩两座。可燕国毕竟是小国,一鼓作气如此也就是尽头了,不久又被田单火牛阵一举打回,迅速光复七十几座城。

这些争斗与胜负如果我们拉长了时间线来看都是无关大局的,改变不了国家的根本实力对比。而秦国坐稳了关中却不同,让他们有了超级大后方做保障对于国家实力的提高绝对是质的飞跃。从这时开始,秦国面对山东诸国几乎就已经开始立于不败之地了。

再换个角度来看,好像强大的国家都是拥有一方不受攻击的大后方的国家,西面的秦、南面的楚、东面的齐。因为这样他们才能够有后方稳定的发展来供给前方的战事。腹背受敌的国家时间拖久了总会力竭的,比如中原的韩魏,北面的燕赵(北方的游牧民族太厉害)。再想想后面要提的楚汉时期:刘邦有蜀汉和关中之地的大后方,萧何可以把源源不断的兵源和粮食送到前线;而项羽的楚国却北面受齐国田氏兄弟的骚扰,南面受梁国彭越的骚扰,难怪打到最后会一直“乏食”。

所以我一直认为,项羽分封时最大的失误就是没有自己占了关中之地,这种战略性的失误远比输一场仗要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