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兴八十年》第七卷 景帝启后>第一章 汉景帝前元年至前二年 公元前156至155年《汉兴八十年》第七卷 景帝启后>第一章 汉景帝前元年至前二年 公元前156至155年

《汉兴八十年》第七卷 景帝启后>第一章 汉景帝前元年至前二年 公元前156至155年


第一节 晁错削藩

汉景帝即位不久,太皇太后薄氏就驾崩了,汉初遗留下来的实力残存全都消失,景帝开始扶植自己的势力。

对于古代的皇帝来说,也许治理好天下只是第二位的目标,首要目标是先保住天下。所以“一朝天子一朝臣”,每个皇帝上位的时候多少都要换掉一些不听自己话的能人,再推上去一些能力还可以的自己人是非常有必要的。

对于景帝来说谁是自己人呢,一方面是母亲窦家的人,另一方面就是自己在做太子时的家臣了。

景帝即位之后先是扶植了一批窦家的人进入朝廷,然后又提拔了自己当年的家臣团里的“智囊”晁错。

景帝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着自己操作的时候面临了一个难题,那就是以窦太后为首的窦家的利益团体和晁错的不和,这是景帝即位之初最难处理的情况。

两方面的不和有很多方面的原因,景帝太过于信任晁错引起了窦家嫉妒是一方面,还有更重要的原因是理念的不和。

窦家的人尤其是窦太后是典型的“黄老治国”的信徒和实践者,他们喜欢道家的无为与权谋,喜欢温和的处理方式,不同意朝廷中有过多的变革。

而晁错恰恰相反,他是一个操持着儒家积极进取的观念,但却采用法家雷厉风行事方式的人。

二者的冲突尤其表现在对日益凸显的诸侯国问题的看法上。

晁错是贾谊理论的实践者,他恨不得马上就以最直接的方式解决诸侯国问题,认为这个问题不能迟一步,迟则会有大祸。在晁错的建议之下,景帝开始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大削藩运动,打明了旗号明目张胆的找诸侯国的麻烦。

而窦家的人,尤其是窦太后是最反对激烈的方式的,她最怕的就是逼反诸侯国,所以在诸侯国问题上,窦家的人都认为应该以稳为主慢慢削弱他们,包括窦家中少有的儒家分子窦婴,在这个问题上也是反对晁错的。

晁错在以一人之力对抗整个朝廷,除了景帝支持他,他几乎没有什么盟友。朝廷中以丞相申屠嘉为代表的原有的老臣势力也站在了晁错的对立面,他们可以容忍景帝对亲戚的偏爱,却接受不了景帝对于一个家臣的过度信任和过分尊宠。

当时景帝面临的局面非常复杂,各个诸侯国的威胁已经越来越严重,尤其是吴王刘濞,基本上已经嚣张到完全不理会朝廷的地步了,中央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景帝要解决诸侯国的威胁必须得依靠晁错来进行削藩,化解最大的危机。

可是,中央朝廷中以丞相申屠嘉为首的老臣们和窦家联合在了一起反对晁错,让削藩推行的格外困难。

幸好这个时候,申屠嘉首先坚持不住了。

有一回晁错在出宫门的时候走错了路,侵犯了文帝的庙宇,按照法律来说应该斩首,申屠嘉没有放过这个机会,准备好了奏请诛杀晁错。结果这个消息事先走漏了出去被晁错先得知,晁错当夜就进宫向景帝说明情况,景帝在头一天晚上想好了救晁错的办法,第二天申屠嘉正式上奏时,景帝说那是他让晁错去那儿的,可以原谅。

申屠嘉非常后悔,他后悔不先杀了晁错再请奏,反而给了晁错机会,回到家以后一病不起,很快就吐血而亡。

申屠嘉一死,外朝官员中对于晁错的阻力顿时少了很多,景帝趁机把晁错升为御史大夫,位列三公。为了平衡局势,景帝新任的丞相是一个老臣之中信奉黄老学说的陶青,这个人其实既可以算是窦太后的人也可以算是一名老臣,一下子安抚两方面的势力。

可是,陶青这个丞相基本也就是空衔。在景帝的支持之下,晁错这个御史大夫基本已经把陶青架空了,朝廷中的大事都取决于晁错。

当上了御史大夫的晁错加快了他削藩的步伐,之前还只是找一些小诸侯开刀的他,现在已经把目标转向了吴楚两个大国,通过各种罪名来削躲他们的郡县。

此时削藩的大趋势其实已经比较明显了,不再像文帝时期那样离他们那么遥远,景帝和吴王刘濞的交恶是朝野皆知的事情。

二人交恶的表面原因很简单:刘濞最初的太子曾经入朝来觐见,那时景帝也还是太子,两个年轻人在一起下棋,估计是吴王太子棋艺不精,输急了以后就耍赖。想想吴王坐镇东南那么多年,也算是个土皇帝了,他的儿子自然也是作威作福惯了,谁平时真的敢赢他。吴王太子虽然面对的是皇帝的太子,但这年轻人的冲动一上来真是什么都不管,就和景帝较起劲儿来。

景帝做太子的时候也是年轻气盛,比起他后来做皇帝时期的沉稳差远了,见到吴王太子耍赖,气愤之下就拿起棋坪砸了过去。也是吴王太子命中该绝,棋坪的一个角刚好砸到了他的太阳穴,就此一命呜呼。

虽然是皇帝太子所为,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被杀,吴王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来长安入朝过,总是一再的称病,而且还开始暗中准备造反的事情。对于吴王的这种行为,文帝一是觉得自己儿子理亏在先,二是不敢轻易惹吴王,于是就赐了吴王几杖,准许他以后可以不用入朝,给双方一个都好下的台阶。

从那开始,吴王的所作所为就越来越夸张,他自己铸东海卖盐。然后用自己豫章郡的铜山铸钱。有了汉代的重要经济资源盐,还可以自己掌握铸币权,吴国一下就富得流油,吴王为了笼络人心,为造反做准备,就免了大部分吴国的赋税。

几年下来,吴国成为了人人向往的地方,吴王的名声也越来越好,却成为了朝廷的眼中钉。

任何一个皇帝都无法忍受一个几乎完全独立的小国家存在于自己的天下之内,铲除吴国只是时间的问题,这一点有点儿见识的人都看的明白。

吴王知道自己和中央必有一战,也一直在积极备战,粮草器械军队几年来都一直在筹备,对于他来说,唯一还要等的就是一个合适的开战时机。

按道理说这种形式之下,晁错的削藩政策应该得到一些有识之士的支持,当时的朝廷中像窦婴卫绾爰盎这样的人都是很有见识的,他们不可能没有看到削藩的必要性。

可是,晁错削藩削的最为奇怪的是,削着削着就把自己削成了孤家寡人,当时朝廷上下除了景帝以外没有一个人支持他。

可能是晁错法家严酷的行事风格难以融合于大的环境,也有可能晁错是那种太急于表现自己、一定要达到目的人,不会照顾大家的利益。晁错以为只要有君主的信任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做自己要做的事,他没有意识到这样会让他被别人看成是一个恃宠而骄的小人,从而引来杀身大祸。

也许以晁错的才智早看透了自己的命运,历来变法的强臣都没有好下场,就算是打下秦国强盛基础的商鞅,也一样最终被车裂至死。变法者悲剧的命运往往不是因为他的主张不被人认同,而因为变法的过程中,他注定会得罪无数绝对不该得罪的人。

商鞅变法在秦国一直延续了下来,秦国的新君非常认可商鞅变法的内容。可秦君最终还是杀了商鞅,这是因为那些在变法中受侵害的利益团体需要得到一个补偿,而变法者的鲜血对于君王来说是给那些人最廉价的补偿。

好,你们说变法损害了你们的利益,我现在已经把变法的人杀了给你们报仇了,你们还想怎样?再变回去?那可不行……

晁错的悲哀就在这里,从景帝全力支持他削藩开始,他就走上一条不归路,他没有选择回头的余地了。如果晁错在这条削藩的路上动摇或者想放弃的话,不但那些原来反对他的大臣们不会因此而接纳他,就连景帝也会彻底放弃他,至于那些诸侯王就更不用说了,一个失败的对手不值得得到怜悯。

晁错的父亲看透了晁错的结局,他知道晁错的这种做法是在玩火,可是晁错告诉他这是“安刘氏”必须要做的事情。智者的父亲绝对不会是蠢人,晁错父亲明白无法阻止儿子的行为,也清楚儿子这样做会给晁家带来什么后果,于是留下一句“刘氏安,则晁氏危矣”就自杀身亡。

我们可以理解这个老父亲的苦心,他不愿意看到儿子的悲剧结局,不愿意看到儿子奋进全力所争的结局却是害得全家死无葬身之地,这样一走了之也许更好。

但父亲的这种做法也让晁错陷入了更加尴尬的地步,朝中已经没有一个人支持自己了,现在连父亲也弃自己而去,这偌大的世界,他只能一人前行。

削藩,晁错必须坚持下去。

晁错的境遇让我想起了《孟子》里的那句名言:“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要完成削藩的大计,晁错注定了要经历这个众叛亲离过程的考验。

不过幸好,此时的晁错还有最后一个依靠,那就是景帝,这个既是自己学生又是自己君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