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裕的故事:玉杯破碎无复全李德裕的故事:玉杯破碎无复全

李德裕的故事:玉杯破碎无复全

李德裕是唐武宗会昌年间名相,为政六年,内制宦官,外平幽燕,定回鹘,平泽潞,有重大政治建树,曾被李商隐誉为"万古之良相"。在那个写诗的时代,他同时又是一位诗人。
出谋划策排挤武元衡 中唐宪宗元和(公元806-821年)初年,赵郡李氏共有三人被拜为相:南房李蕃,西房李吉甫,东房李绛,成为中唐显赫一时的阀阅之家。到了唐文宗(李 昂)大(太)和(公元827-836年)、开成(公元836-841年)年间,又有三人拜相:李蕃之从弟李国亨,李绛之近从李钰,另一个就是李吉甫之子李 德裕。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西房这一支曾经出过一位特殊的人物,即李德裕的曾祖李载。据李肇《国史补》记载,李载这个人经常带鹰携 妓,驾车出猎,呼朋唤友,当街而过,目若无人,连请他做官他都不肯,在他的身上有一股燕赵豪侠之气,地方官吏仍把他当做不可轻视的特殊势力。也许,在那个 时候,他留给子孙的除了政治、经济、文化上的特殊权力外,给李德裕影响最大的恐怕是这种相当潇洒而又特殊的掌权方式!
由于传统的旧观 念作怪,李德裕虽然潜心苦学,却耻与庶族为伍,不肯通过科举求取功名,而希望靠门荫(子孙凭借世族荫庇而被推恩授官)入仕。宪宗元和元年(公元806 年),在他20岁的时候,授为校书郎。第二年正月,父亲李吉甫拜相,同时拜相的还有武元衡。为了避嫌,李德裕不得不离开京城,游宦地方,在方镇幕府中任职 数年。
虽然离开京城,但李德裕的眼光始终关注着最高层的人事变动。和父亲一起拜相的武元衡,本来和李吉甫在大政方针上有许多相同之 处,特别是对待藩镇叛乱上,两人都主张严厉镇压。平素武元衡气质高雅,论事有风采,在朝中深孚众望。李吉甫看在眼里,心中闷闷不乐,视武元衡为自己仕途上 的拦路者。李德裕深知父亲心事,于是积极出谋划策排挤武元衡。在李德裕的安排下,李吉甫引用(时的著名宰相,武后革命的功臣)的后代,时为襄 阳从事的狄兼谟为拾遗,自己亲自草拟制词,引武后革命之事,盛赞狄仁杰,要求修狄仁杰祠庙,借狄兼谟之手而上书宪宗,想通过吹捧狄仁杰来影射武元衡,从而 达到排挤他的目的。由于宪宗头脑还算清醒,没有冷落武元衡,但也未觉察李氏父子的阴谋。李氏父子联手,共同排挤武元衡,虽是一个小小的插曲,但李德裕善于 耍弄权术的"天赋"已初露端倪。
元和三年(公元808年)二月,李吉甫晋封赵国公,日益受宠于宪宗。这年的四月发生了一桩著名的制科 案。在策试贤良方正直言极谏科中,担任考官的杨于陵、韦贯之、王涯(其外甥皇甫被定为上第等级)等人被指控科场舞弊,因此丢了乌纱帽。李吉甫被认为是发 难者之一。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参加考试并且临场发挥甚佳被评为上等的牛僧孺、李宗闵等人,本来深得宪宗嘉许,飞黄腾达指日可待,此时也被兜头浇了一盆冷 水,断了升迁之路。牛、李等人因此对李吉甫恨之入骨。"父债子还"是中国的传统,这次策试风波为日后的牛李党争埋下了伏笔。
围绕科场案,牛、李第一次正面交锋,李德裕小胜一局。正当李德裕得意之际,父亲的对手李逢吉给了他当头棒喝。
元和九年(公元814年)正月,深得宪宗信任,二度为相,正走向权力巅峰的李吉甫暴病身亡。李德裕当年丁忧守制,未任任何官职。元和十一年,李德裕被辟为河东节度使掌书记,后因受李逢吉等人压抑,长期未得调用。
受李逢吉排挤八年不得升迁 元和十五年正月,宪宗被宦官杀害,穆宗登基。李德裕与李绅、段文昌、柳公权等同除翰林学士。翰林学士在唐初只不过是类似俳优的文人,到中唐以后,其职权 相当特殊,时称"内相"。因为像宰辅的任命、皇储的废立等关涉国家前途的重大机密的草诏需要有一些有文采而又是心腹的人来起草。这个任务就落到翰林学士的 头上,翰林学士成为深得皇上信任的荣誉职位。接着又改任屯田员外郎、中书舍人等机要秘书之职。
穆宗登基之初,政事荒怠,皇亲国戚交结宦官,刺探宫中机密,暗中和大臣来往,于政治危害极大。李德裕向穆宗建议:以后驸马等皇亲如有公事需见宰相,可在中书省相见,不准私自到家中去,其忠心耿耿深得穆宗赞赏。 穆宗长庆元年(公元821年)三四月间,国家举行科举考试,右补阙杨汝士与礼部侍郎钱徽掌贡举,西川节度使段文昌、翰林学士李绅各修书一封,向钱徽推荐 才俊(这在唐代科举考试中是正常的)。可是到了放榜时,段、李所推荐的人一个也不在榜。相反,一些不学无术的权贵子弟倒榜上有名,他们是郑朗,前宰相郑覃 之子;裴之巽,前相裴度之子;苏巢,牛党首领李宗闵的女婿;杨段士,则是主考官杨汝士的亲弟弟。显然,这是一起"科举舞弊案",段文昌、李绅等人对此十分 不满,上书要求复试。穆宗问起此事,李德裕证实了这一点,并建议由中书舍人王起等人主持复试。于是郑朗等数十人纷纷落马,穆宗贬钱徽为江州刺史。李宗闵为 剑州刺史,杨汝士为开江令。与李德裕同称翰林"三俊"的李绅、元稹也与李德裕相呼应,上书指斥李宗闵等结党营私,一时牛党羽翼纷纷落马,朝中牛党只剩下御 史中丞牛僧孺一人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长庆二年二月,李德裕迁中书舍人,接着又为御史中丞,握有实权。此前李逢吉因阻挠李吉甫、裴度 对淮西用兵,不合宪宗意,罢相出为襄州刺史、山南东道节度使。及穆宗立,李逢吉因侍读穆宗有恩,于是派人秘密交结宦官,在穆宗前游说,不久即调入朝中任兵 部尚书。此时,裴度也从太原入朝,与工部侍郎元稹相次拜相。"人心不足蛇吞象",李逢吉拜兵部尚书之后,还想谋求相位,就利用裴度与元稹个人之间的不和, 挑拨是非,制造矛盾,使二人俱罢相位。长庆二年六月,李逢吉如愿以偿,登上相位。李逢吉在宪宗时因为李吉甫的原因丢了相位,因此对他恨之入骨,现在便迁怒 于李德裕。本来李德裕和牛僧孺均有当宰相的声望,李逢吉就拉牛打李。同时又害怕李绅阻止其事,又制造了李绅与的矛盾,贬李德裕为浙西观察使,以李绅为 御史中丞,这样他们离开内阁后就便于进一步排挤。九月,李德裕任浙西观察使(主管军事、财赋、风俗习惯等),从此八年不得升迁。第二年,在李逢吉的推荐 下,牛僧孺由户部侍郎拜相。这年八月,裴度出为山南西道节度使;九月,元稹由同州刺史改为越州刺史、浙东观察使,离京城愈来愈远。李党前辈和羽翼此时也是 失意颇多,特别是李德裕,初次尝到了父亲留下的恶果。
李德裕贬到浙西后并未消沉,他注意改革旧弊,破除迷信。当时浙西民间迷信鬼怪, 有父母兄弟患病,不但不积极治疗,反而丢弃不养。李德裕到任后,选择那些乡中有名望的明智之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对不听从者,则绳之以法。几年时间便 革除了陋俗。当时还盛行建造庙宇,除了那些历代名臣贤士的祠庙外,李德裕把其余的均视为淫祠,全部拆毁,减轻了老百姓的经济负担。穆宗知道后,大为赞赏, 下诏予以表扬。然而还未来得及提拔,长庆四年正月,素对李德裕有好感的穆宗因服"长生药"而暴亡,幸运之神再次与李德裕擦肩而过。
二月,敬宗即位。李逢吉勾结宦官王守澄,进一步打击李党,贬李绅为端州司马。而牛党人物则纷纷得到升迁。四月,李逢吉封凉国公;十二月,牛僧孺晋封奇章郡公。而敬宗只有十六七岁,十分贪玩,根本不懂政治,朝政完全掌握在牛僧孺和李逢吉二人手中。 李德裕身在浙西却心系朝廷,献上六首《丹寂箴》,对敬宗不坐朝议政,不纳忠言,任用群小,沉溺于酒色,一一提出诚恳的批评和劝诫。敬宗虽不能一一接受, 倒也十分欣赏他的忠诚,听说他是名相李吉甫之子,很有召回京城、委以重任的意思。恰逢此时,牛僧孺害怕因进谏而得罪敬宗,请求外任为武昌节度使。这对李德 裕来说不啻天赐良机,但又因李逢吉从中作梗,宰辅的职位再次与他失之交臂。
仕途险恶,距宰相位仅一步之遥的李德裕忽遭厄运,但一贬再贬却使他积累了雄厚的政治资本。
借朋党之事打击牛党 宝历二年二月,裴度因声望甚高,并以山南西道节度使身份入朝拜相。而李逢吉党则大为惊恐,屡次放出谣言诬陷裴度。敬宗虽然年少,却能看出李逢吉的阴谋, 反而益加倚重裴度。十一月,李逢吉罢知政事,出为山南东道节度使,出镇襄州,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入朝执政。十二月八日,敬宗被害,宦官拥立文宗。朝中党 争,在此之前是李吉甫、裴度与李逢吉之间的斗争。从文宗大和年间起就变为李德裕与李宗闵、牛僧孺之间的斗争。
文宗即位之初,裴度与另 一宰相韦处厚相得益彰,注意革除前朝之弊,大和初唐的政治大有可称之处。大和三年(公元829年)八月,李德裕应召入朝,任兵部侍郎,结束了长达八年的贬 谪生涯,似乎预示着一个美好的前景。加上裴度的推荐,李德裕正准备入相。而此时的李宗闵为吏部侍郎,勾结宦官,抢在李德裕之前当上了宰相。裴度虽然为宰 相,可是年高体弱,已经无所作为。李宗闵觉得李德裕在朝中始终是一个威胁,九月,李德裕便被李宗闵排挤到滑州担任刺史。此时正值滑州刺史李昕兵败之际,滑 州"物力殚竭,资用乏荒",李宗闵可谓"用心良苦"。可是李宗闵觉得滑州还是不够偏远,于是借剑南西川节度使因病求代之机,十一月份调李德裕去接替,企图 让李德裕永世不得翻身。
第二年正月,李宗闵引另一个牛党核心人物牛僧孺自武昌节度使入相,同时援引的还有杨虞卿等党人。杨虞卿因结党营私,利用科试舞弊纳贿而臭名昭著。 李德裕新任的剑南西川,南接南诏,西邻吐蕃。唐朝经过安史之乱国力大衰后,西蜀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受到严重威胁,百姓惶惶不可终日。李德裕赴任后,痛矫 前弊,在军事设施和军队建设方面花了不少心血,这些给吐蕃和南诏以极大震慑;维州守将、吐蕃大将军悉怛谋自愿投降。李德裕对他的诚意悉心考察,接受了,不 费一兵一卒占领了西川扼守吐蕃的重镇维州,文宗得知惊喜不已。李德裕建议乘机直捣吐蕃心腹。大多数大臣赞同李德裕的意见,他们很希望借此机会洗雪长期以来 国家所蒙受的奇耻大辱。但牛僧孺反对,认为这样有弃信义。但文宗听从了牛僧孺的建议,命李德裕将维州和悉怛谋等三百多降兵一并交付吐蕃,李德裕连连上书表 示反对,可是在牛僧孺的干涉下,文宗严厉命令执行,李德裕只好照办。果不其然,这些降兵皆遭凌辱残杀。南诏又趁机攻占了三个县。西川监军宦官回朝后,将悉 怛谋等人惨遭杀害的情况告诉了文宗,还说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来投诚了。文宗听了十分懊恼,迁怒于牛僧孺,大和六年,罢牛僧孺相,出为淮南节度使,同时召 李德裕入朝为兵部尚书。大和七年二月,擢为中书侍郎。六月,李宗闵亦被罢,出为山南西道节度使。李德裕借文宗问朋党之事的机会,大肆渲染朋党的危害,一一 打击牛党骨干成员。
大和七年,郑注、李训结纳宦官头子王守澄,密谋攻击李德裕。原来李训是肃宗朝宰相李揆族孙,李逢吉是其从父。为了 帮助李逢吉,李训与他人合谋,制造冤狱来中伤裴度,但被人揭发,流放岭南,遇赦返回洛阳。而此时的李逢吉为东都留守,贼心不死的他想再度入相。于是派李训 持金帛珍宝数十万,贿赂郑注,郑注又把李训推荐给王守澄,王守澄又荐引给文宗。几个人狼狈为奸,沆瀣一气,利用李宗闵以与李德裕为敌,召李宗闵自山南西道 节度使为相。李宗闵一上任,李德裕立即厄运降临,复为他曾经当了八年的浙西观察使,此后七年如浮萍飞蓬,辗转飘零于各地。
排挤李德裕,实际上是以王守澄为首的宦官集团和以郑注、李训等擅权的朝官与牛党三方联手共同策划的阴谋。他们为了抵制并排挤李德裕,又擢李训为翰林侍讲学士。同时将李德裕的老朋友御史大夫郑覃左迁秘书监,李绅也遭排挤。 大和九年三月,左丞王瑶、户部侍郎李汉(这几个人都是牛党人员)在李宗闵的授意下诬告李德裕,妄图置李德裕于死地。事情是这样的:李德裕初任浙西观察 使,奉诏安排宫人杜仲阳于道观,供其衣食。而杜仲阳正是漳王的养母,因为漳王的原因,放逐杜仲阳于润州故里。李汉、王瑶趁机诬告李德裕厚赂杜仲阳,结托漳 王,图谋不轨。严禁大臣与诸王交结,这是玄宗以来不可更改的祖训,因为这对皇帝来说最具威胁。文宗知道后大怒,于蓬莱殿召来王涯、路隋、王瑶、李汉、郑注 等,当面对质,幸亏路隋以命担保,才免李德裕一死,但左迁李德裕为太子宾客,分司东都,没有一丝一毫实权。四月,李德裕又因对文宗所谓"大不敬"而贬为袁 州刺史。
终于有了施展政治才干的良机
李德裕被贬后,反对他的三方势力相互倾轧,演绎了一幕更为惊心动魄的权力斗 争。"狡兔死,走狗烹",郑注、李训借李宗闵之手排挤了李德裕后,又借杨虞卿案于本年六月贬李宗闵为明州刺史。七月,又告发李宗闵交结宦官求为宰相,再贬 为处州刺史。八月又贬为潮州司马,李宗闵的党徒杨虞卿、李汉等都被贬黜。这实际上是有志于除去朋党的文宗借郑注、李训之手,将牛、李两党各打五十大板。驱 逐了牛、李两党后,郑、李准备趁热打铁,铲除宦官集团。十一月二十一日,发生了震惊天下的"甘露之变",郑注、李训等人事败被宦官所杀,文宗也被宦官软禁 起来。
武宗即位,李德裕,"错综万务,应变开阔"的政治才干,使他成为"唐中世第一等人物",踏上了政治权力的巅峰。 开成五年(公元840年)正月,宦官头目仇士良拥立穆宗的儿子、文宗的弟弟为帝,是为武宗。武宗之立并非宰相本意,于是武宗即位后首先便罢了杨嗣复、李 钰的宰相,杀了文宗所宠爱的刘弘逸、薛季棱,这样无意中为李德裕扫除了部分政治上的绊脚石。七月,李德裕被召入朝,九月拜相,翻开了他一生中最为辉煌的一 页。
李德裕在拜相谢恩时,就朋党、藩镇和宰相之权三个问题向武宗进言:一、要辨群臣的邪正,这是针对文宗朝朋党纷争而言的,要防止小 人为了一党私利而交结宦官。二、朝政要归中书,即宰相和下属机构,以防止宦官专政。三、宰相任职时间不宜过长。急于想有所作为的武宗十分赞赏李德裕的主 张,更加信任他了。朝外,李德裕拜相后,李绅由宣武节度使改淮南节度使。第二年因汉江发大水,毁坏民居多不可数,李德裕借此削去山南东道节度使牛僧孺的实 权,改为太子少师,而牛党另一重要人物李宗闵此时为太子宾客,分司东都,不为武宗喜欢,不足为惧。这样,朝中有武宗信任,朝外有同党相应,李德裕因此有了 施展政治才干的良机。
会昌元年(公元841年)九月,幽州镇守军叛乱,统帅史元忠被逐,牙将陈行泰为留后,上书朝廷,要求封为节度 使。李德裕向来对军中擅自拥立统帅深恶痛绝,但他也没有断然拒绝。他对武宗说:"河北事态,我很熟悉,以往朝廷急于安稳局势,才急忙下诏应允,但终不得长 久稳定,不如放一放,幽州军必再发生变乱。"果然不久,陈行泰在变乱中被杀,张绛又自请节度使之职,朝廷听李德裕安排,又置之数月不理。闰九月,雄武军节 度使张仲武派特使吴仲舒到京城,要求讨伐张绛。这时李德裕生病告假,但仍在家中接见了吴仲舒,详细询问张仲武的军力并考察其为人,认为张仲武确实效忠朝 廷,于是全力支持。结果张仲武以极少兵力讨平了张绛,并在后来征讨回鹘中立了战功。在这件事上,李德裕处乱不惊、静观其变,表现了过人的远见卓识和善于审 时度势、把握机会的政治才干。
被朝廷倚为重臣
会昌二年,李绅由淮南节度使拜相,李德裕的力量更加壮大。他得以集 中精力着手来解决回鹘问题。回鹘是西北地区古老的游牧民族,和唐朝时战时和,加上各民族的分裂、融合、迁徙,关系十分复杂。武宗登基后,另一个部落黠戛斯 击溃了回鹘部落,使之分裂为马介部和温没斯部,游荡在唐廷边境,对唐构成严重威胁。而此时的唐朝经过安史之乱后,国力大衰,如何有效地抵御这些散兵游勇, 实在是一件棘手的事情。
李德裕审时度势,一方面不拘一格选人才,提拔英勇善战但遭贬谪的将领积极备战,在军事上对敌人起到一定的威慑 作用;另一方面不主张轻率用兵,对有意倾心于唐朝的温没斯部厚待有加,济以粮食,授予温没斯官爵。这样不至于树敌太多,减少唐朝边境的敌对力量,以便集中 力量打击顽固不化的马介部。会昌三年正月,马介率兵进逼振威,唐军出兵反击,大破回鹘,马介受伤窜逃,后被族人杀掉。剩余之敌来幽州投降,回鹘对唐朝北部 边境的威胁得到彻底解决。
会昌三年,李德裕进位司空、司徒,想急流勇退,但武宗不许:"你每次请求辞相位,都使我无所适从。现在国家大事没有处理完,你怎么能一走了之呢?"由此可见武宗对他的倚重。 武宗所谓"国家大事"就是指昭义镇节度使叛乱问题。昭义镇地处唐廷心腹,与河北连横。早在文宗时,李德裕就奏请改其节度使刘从谏为宣武镇节度使,防止他 在一个地方经营太久,易与河北藩镇勾结,但这个奏请未被采纳。武宗即位不久,刘从谏死,其侄刘稹冒充其子,仿照河北藩镇要求朝廷承认他承袭父位。众大臣认 为国力不济难以讨伐,主张姑息迁就。李德裕从政治角度考虑,认为昭义镇和河北诸镇不同。河北诸镇几代皇帝都被迫应允其子嗣袭位,而昭义地处中原,如开先 例,则其他诸军会纷纷仿效,中央集权则名存实亡,后果不堪设想。
以前唐朝命各道兵马合剿叛军的时候,各道兵马为了向国家多要经费,经常故意拖延,或者暗中与叛军商定,借其一县一地虚报战绩。鉴于此,李德裕命令各道只许占领州城,不要县邑。对于那些逗留观望者,李德裕命令各道互相监督,或派监军。这些都收到了良好的效果。 战斗正艰难进行,突然又节外生枝,派出剿灭刘稹的副将杨弁发动叛乱,与刘稹勾结。许多人认为应该罢兵,李德裕对武宗说:"杨弁绝不可饶恕!如果两处用兵 军力不支,宁可赦免刘稹,也要剿灭杨弁。"这才坚定了武宗用兵的信心。会昌四年二月,官军收复太原,杨弁被斩。七月,支持刘稹的邢、洛、磁三郡被收复,刘 稹处境危急,部将郭谊杀掉刘稹,投降邀功。如何收拾这样的局面,武宗束手无策,李德裕不愧为一个精明的政治家,他洞悉其奸,认为:"刘稹不过是一个乳臭未 干的小子,所谓谋求袭位,全是郭谊阴谋指使的。现在郭见大势已去,刘稹灭亡在即,又杀掉刘稹,只不过是在搞政治投机罢了,不杀掉他,将来必为后患。"于是 假装接受郭谊的投降,趁机处决了这个动乱的幕后主使。
昭义镇的叛乱被平定后,朝廷的威信大大增强,地方藩镇再也不敢轻举妄动。李德裕因功晋封为卫国公。
已经坐到了火山口上
会昌灭佛,是李德裕政治生涯中最后一篇杰作,如同划过天际的巨星作最后一闪,从此便陨落海角天涯,使人不由得想起了那句谶语:"玉杯破碎无复全!" 李德裕在集中精力剿灭昭义镇叛军的时候,仍然没有忽视自己的老对手。会昌三年,李德裕借口李宗闵、牛僧孺与刘从谏交结,不宜置之东都(洛阳),由太子宾 客分司贬为湖州刺史,扳倒了这只匍匐在自己卧榻之侧的老虎。刘稹败后,李德裕得到李宗闵与其交结的证据,再贬之为漳州长史,又流放封州。到宣宗即位,内迁 李宗闵郴州司马,调令虽下,但未来得及离开贬所便去世。同时,在诛杀叛将郭谊的同时,又杀刘从谏父子所欣赏的人物李仲京、王渥等十二家,甚至株连其子侄甥 婿,连襁褓中的小孩也不能幸免。其中李仲京是李训之兄,王渥是王瑶之子,他们的父辈、祖辈都曾排挤过李党。甘露之变后,他们都逃亡到刘从谏帐下,苟延残 喘,刘氏父子兵败,他们已是丧家之犬,根本构不成威胁,可是李德裕实在是在党争中吃够了牛党的苦头,便决计斩尽杀绝,不让一个人漏网。 会昌年间,在武宗的支持下,李德裕主持全国的灭佛工作,一共拆毁佛寺4600多所,没收寺院上等良田数千万顷,强令僧尼还俗26万多人,解放寺院奴婢 15万多人。除幽州、成德、魏博、泽潞等闹独立的藩镇节度使拒不执行中央命令外,其余地区都认真执行,并取得了良好效果,佛教同国家争夺政治、经济利益的 矛盾有所缓和,历史上称为"会昌灭佛"。
但是,再高明的政治家也要根据实际情况实事求是。当时佛教赖以生存的社会条件依然存在,移风 易俗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26万多僧尼突然失去了民间施舍,衣食住行全无着落,他们流散社会,到处抢劫财物,造成社会的极大不稳定,有的甚至跑到没有灭佛 的藩镇当兵,,对国家的安全构成极大威胁。"会昌灭佛"这副漂亮的大手笔上多少有些瑕疵:谁能想到,就是这小小的瑕疵成为那些日夜伺机反扑的政敌 们再好不过的借口。
其实,在李德裕权力鼎盛、在朝中说一不二的时候,处于劣势的牛党成员也并非缄默不语,他们已发出过不同的声音。会 昌五年,宦官及牛党后期代表人物白敏中就攻击李德裕专权,怂恿韦弘质上书言宰相权太重。只不过此时李德裕是棵大树,加上有武宗的支持,以牛党的力量难以撼 动。此时的李德裕根本没有意识到他正坐在火山口上。
会昌六年三月二十三日,33岁的武宗因服用金丹而死。三天后,宣宗即位。宣宗是宪 宗的第十三子,是武宗的叔父。武宗在位,根本不把这个叔父放在眼中,多有不敬。所以宣宗一直对武宗心怀忌恨,并对武宗所器重的李德裕也心怀不满,当李德裕 在宣宗登基仪式上奉册完毕,宣宗对侍臣说:"刚才走近我的就是李太尉?他每一次看我都令我毛骨悚然。"李德裕功高震主,却不知功成自退。"卧榻之侧,岂容 他人酣睡?"四月上旬,宣宗即位,罢李德裕相,出为江陵尹、荆南节度使。接着宣宗宣布复兴佛教,实际上否定了武宗及李德裕的所有功绩。五月,白敏中拜相, 牛党。第二年二月,白敏中令其党羽李咸诬告李德裕执政时所犯错误,李德裕再贬为太子少保,分司东都。六月,白敏中推荐牛党后期另一重要人物令狐绚 为考功郎中、知制诰。十二月,李德裕被贬为潮州司马。一朝天子一朝臣,宣宗王朝,已经没有任何一个人能为李德裕说话,他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了。
大中二年(公元848年)九月,62岁的李德裕由潮州司马再被贬为崖州司户。崖州即今海南琼山县,那里是瘴气遍野的荒蛮之地,且必须渡过琼州海峡。以62岁的老病之躯远谪此地,牛党之用心,路人皆知。
第二年正月,李德裕才辗转到达任所。这时的李德裕已是,形单影只,以前的朋友早没有音信,一人孤苦伶仃,如大海中漂浮的一叶扁舟,甚至缺衣少食。屋漏偏逢连阴雨,相依为命的妻子此时也冻馁而死,连儿子要求来奔丧,也被牛党断然拒绝。
十二月初,已经卧病在床三个多月的李德裕,饱受心灵的创伤和肉体的折磨,终于凄凉地离开了人世。
当初,有位风水先生曾为李吉甫和牛僧孺相宅卜地,说过一句谶语:"玉杯破碎无复全。"长达几十年的牛李党争偃旗息鼓了,它给人们留下了关于权力的无穷无尽的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