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忽略了两点最为致命的因素:首先,纵观中国历史,凡是中兴之主,都是先苦后甜,前面的汉宣帝,后面的康熙,无不如 此,而德宗是先甜后苦,这无疑在其性格中种下了懦弱、妥协的因子;其次,他的父祖留给他的是一付藩镇割据的烂摊子,他的很多措施都因为安史之乱后唐帝国的 积重难返而收效甚微。美好的愿望同残酷的现实,给德宗一生画上了矛盾和悲剧色彩。
藩镇,原是指封建朝廷在沿边襟要地区设立的军镇,在 唐朝,则是以节度使为军事长官各地军镇。开元、天宝之间,节度使例兼辖区内负责军需调度的度支使和管理屯田事务的营田使,后来又兼所在道负责监察的采访 使,权力逐步渗透到了地方军、政、财、监等各个方面,形成一种强大的地方割据势力。天宝年间,更是出现了一人兼统数镇,连州跨郡的情况,并最终于天宝十四 年(755)的十一月引发了大规模的叛乱——安史之乱,成为唐朝由盛转衰的标志性事件。安史乱后,唐朝政府没能很好地处理地方军镇问题,在全国范围内藩镇 拥兵割据,中央财政恶化,中央与地方关系紧张。
走在藩镇割据时代大潮前列的是安史旧部。在安史之乱末期,以李怀仙、李宝臣、田承嗣等 为代表的安史旧部依然手握重兵,他们看到“安史”气数已尽,就利用手里还有军队这一优势,纷纷打起了反正降唐的牌。而此时的唐朝政府,也已经无力征讨这些 叛军余孽,趁此机会招降叛党,是他们重归大统,落个两边都安宁,何乐而不为呢?于是就有了“瓜分河北地付授叛将”的一幕,广德元年(763),也就是唐代 宗即位的第二年,他就以赏功为名,任命李怀仙为平卢节度使,李宝臣为成德节度使,田承嗣为魏博节度使,让他们分统安史旧地。在这次交易中,河北的安史旧部 是最大的赢家,他们不但得到了弃暗投明的名声,还在实际上保住了自己在河北的实力,依然重兵在手,独揽地方军、政、财大权,而且这种状态在实际上也得到了 中央政府的承认;唐朝政府的这步棋走的却很有些阿Q的味道,河北地区实际的独立状态没有得到解决,只是在名义上又重新回到了帝国的怀抱,满足了一下帝国统 一的虚荣心。就这样,这些藩镇名为唐朝藩臣,实则处于独立状态,成为了日后实力最为强大的“河朔三镇”。
令唐朝政府不曾想到的是,对 安史旧部这种姑息养奸的作法,给了还在迷途之中的关中、江淮的藩镇指明了奋斗的方向,他们紧随河北藩镇之后,走上了割据的道路。节度使初建时一般都设在边 远冲要地区,安史乱起,为了当时军事形势的需要,唐廷对内地掌兵的刺史也多加节度使的称号,使中原地区也出现了不少的节度使等大小军镇,军镇制度便扩展到 黄河以南及江淮地带,后又发展到全国各地军镇。《新唐书·兵志》说“自国门以外,皆分裂于藩镇”,除了国门以外的土地都被分割到一个个军镇之下,可见藩镇 割据数量之多,问题之严重。这些藩镇在安史之乱结束以后都被保留下来,唐朝政府的这种做法除了它没有勒令藩镇交出兵权的无奈之外,也许更有深层次的考虑, 即在河北问题没有彻底解决之前,保留大部分的藩镇用来平衡局势,毕竟这时统治者的心腹大患是河北问题,而后来的事实也验证了这一点,无论是代宗还是德宗, 都采取了“以藩镇制藩镇”的策略。
而这些新兴的节度使们更是深知自己的尴尬地位,他们是在平叛的过程中,凭借手中的军权而上位的,也 许在最开始的时候,他们是忠诚于唐朝政府的,但是一旦坐上了节度使的宝座,他们便同河北藩镇走上了同一起跑线,甚至面对的问题比河北还多。他们一方面肩负 着压制河北的任务,另一方面却也同河北一样有着被中央消灭的危机。为了保住自己地方老大的位置,这些新兴的节度使无一例外地开始了大张旗鼓地扩军行动,因 为他们明白“枪杆子里面出政权”的道理,军队是藩镇的核心,只有拥用有强大的武装力量,才能使自己在中央政权面前更有底气,在早晚会来的削藩斗争中,立于 不败之地。这种拥兵自保的心态,从他们大量使用地方的民兵中可以得到验证。民兵没有节度使手下那些毕生都在行伍中度过的正规军训练有素,甚至在本藩镇之外 作战的无能是有名的,但他们费用低,能够很快地被动员起来,守卫自己的领土时却打得很顽强。在保卫节度使的老巢方面,他们是一支足以依靠的队伍。 在节度使支庞大的正规军中,他们还极力培养一支可以为自己出死力的精锐部队——牙军,他们“父子相袭,亲党胶固”,有着共同一致的利益,节度使对牙兵供 给丰厚,往往能得他们的死力,是藩镇与中央抗衡的主要工具。牙军主要集结地在镇治之州,能够镇压境内的任何反对力量。可以毫不夸张地说,牙军是藩镇唯一具 有强大打击力量的军队。牙军的核心是亲卫军精英集团,负责节度使的安全,同时无疑地也被用作保卫节度使驻节之地的总的安全力量,在更好战和更独立的节度使 麾下,这种军队通常称牙内军,他们常常由以下几种有特殊地位的士兵组成:从节度使私囊出资维持的私人士兵;名义上的养子,为节度使效劳并随他从一地调到另 一地的侍从。由于精英侍卫都是节度使的贴身保镖,他们在地方的政治中常起关键性的作用。但讽刺的是,也正是因为牙兵多父子相袭、亲党胶固,但这也使牙兵十 分骄横,只要节度使对他们稍不如意,他们就或杀或逐,另立新主,“变易主帅,如同儿戏”。所以,唐朝的藩镇之乱,除了藩镇与中央的对抗外,还有藩镇内将校 之间、将校与牙兵之间的相互厮杀,为大唐乱世这道大餐添加了几道配菜。
藩镇的其余军队则驻守在州县的治地和其他战略要地。它们被恰当地称为“外镇”,其部署取决于不同的情况:本镇的地方防务(特别在自治的和边境的藩镇);境内的安全;对资源和收入的控制(如对商业中心和盐池)。这些外镇军的规模差别很大,从数百人至数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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