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师师,周邦彦与宋徽宗李师师,周邦彦与宋徽宗

李师师,周邦彦与宋徽宗

李师师,周邦彦与宋徽宗

宋徽宗爱上李师师,李师师爱上周邦彦,这段三角恋的故事颇为人熟识,而由此而产生的周邦彦代表作《少年游》一词,流传千古,为词坛增色不少。有次周李二人温存之际而为宋徽宗撞入,周邦彦迫得匿入床下的故事,更被后人炒作,变成几个版本,此乃后话。

李师师原是汴京城(今开封)染房老板王寅之女,幼时寄养佛寺,因人称佛门弟子为 师 ,所以叫李师师。长大后生得花容月貌,被妓院老板李媪收养,学习琴棋书画、歌舞侍人,成为汴京名妓,是文人雅士、公子王孙竞相争夺的对象。徽宗皇帝本来就风流好色,怎会错过这艳名一时的歌妓李师师?但当徽宗结识李师师时,后者早已和官至徽猷阁待制,并提举大晟府的周邦彦打得火热。因此君臣同狎一妓的闹剧就此上演了。

至于周邦彦匿入床下的故事,最初见于宋淳佑年间,张端义所作,专讲宫廷轶事的《贵耳集》:「道君( 按:即徽宗 ) 幸李师师家,偶周邦彦先在焉。知道君至,遂匿床下。道君自携新橙一颗,云江南初进来。遂与师师谑语。邦彦悉闻之,隐括成 少年游 云… 」。

后来的文人加盐加醋,就改编成这样的故事:

有一次,徽宗到李师师家,正碰巧周邦彦也在那里,听说皇帝来了,百忙中无处可藏,只好躲到床底下,徽宗倒并不知道。当日徽宗因身体欠佳,送给师师一个鲜橙后就想回宫,师师假意挽留说: 现已三更,马滑霜浓,龙体要紧 .但宋徽宗还是走了。周邦彦听后就填了这首词:

并刀如水, 吴盐胜雪,纤指破新橙。锦帏初温,兽香不断,相对坐调筝。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谁知有一次李师师忘情把这首词在宋徽宗面前唱了出来。徽宗问是谁写的,李师师随口说是周邦彦。徽宗脸色骤变,不久就找借口把周邦彦贬出汴京。

后来,由于宋徽宗玩物丧志,终于在靖康之难成了俘虏。这时周邦彦已离世五年。宋朝南渡后,李师师下落不明。李师师、周邦彦和宋徽宗三角恋故事的来源当然只是道听途说,拿来谈谈笑笑则可,不能当作历史事件来看待。但由这故事引出来的《少年游》一词却很受人赏析。学者认为周邦彦不外是追述他在妓院内的一段经历。但因为他能够曲折深微地写出对象的细微心理状态,连这种女子特有的口吻也刻画得维妙维肖,大有呼之欲出之概。因此受到品评家的注意。

首先让我们看看原文和白话译文:

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

锦幄初温,兽烟不断,相对坐调笙。

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

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并州的刀锐利得可以将江水斩断,吴地的盐比雪还洁白, ( 她,指歌妓 ) 用纤细的手指把新上市的橘子剥开。棉被才刚温过,兽香炉不断地传出香气,二人互相对坐着演奏筝。( 她 ) 小声地问:你今晚要睡哪里呢?外面夜已深达三更,雾气很浓,地上又有霜,骑马容易打滑, 不如不要回去了,这种时候外面总是很少人在走动,现在出去太危险了。

现在且看今代学者刘逸生(1917-2001) 对这首词的评述:

谁说中国古典诗词不善摹写人物,请看这首词,不过用了五十一字,便写出一个典型人物的典型性格。

并刀如水, 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 ── 这是富于暗示的特写镜头。出现在观众眼前的,仅仅是两件简单的道具(注:并刀,并州出产的刀子;吴盐, 吴地出产的盐。 刀 为削果用具, 盐 为进食调料。 )

紧接一句 纤手破新橙 ,则前二句便有着落,决不虚设。这一句只有一个纤手破橙的特写画面, 没有直接写人或别的情事,但蕴意十分丰富。谁是主人,谁是客人,一望便知。这对于下片下一番慰留情事,已留下伏笔。是一幅色泽美妙的图画。

锦幄初温,兽烟不断,相对坐调笙 ──室内是暖烘烘的帏幕,刻着兽头的香炉轻轻升起沉水的香烟。只有两个人相对坐着,女的正调弄着手里的笙,试试它的音响;男的显然也是精通音乐的, 他从女的手中接过笙来,也试吹了几声,评论它的音色和音量,再请女的吹奏一支曲子。这里也仅仅用了三句话,而室内的气氛,两个人的情态,彼此的关系,男和女的身分,已经让人们看得清清楚楚了。

但最精采的笔墨还在下片。

下片不过用了几句极简短的语言,却是有层次,有曲折,人物心情的宛曲,心hode住姐理活动的幽微,在简洁的笔墨中恰到好处地揭示出来。请看:

向谁行宿 ── 谁行 ,哪个人,在这里可以解作哪个地方。这句是表面亲切而实在是小心的打探。乍一听好像并不打算把他留下来似的。

城上已三更 ──这是提醒对方:时间已经不早,走该早走,不走就该决定留下来了。

马滑霜浓 ──显然想要对方留下来,却好像一心一意替对方设想:走是有些不放心,外面天气冷,也许万一会着凉;霜又很浓,马儿会打滑……我真放心不下。

这样一转一折之后,才直截了当说出早就要说的话来: 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你看,街上连人影也没几个,回家去多危险,你就不要走了吧!

真是一语一试探,一句一转折。我们分明听见她在语气上的一松一紧,一擒一纵;也仿佛看见她每说一句话同时都侦伺着对方的神情和反应。作者把这种身分、这种环境中的女子所显现的机灵、狡猾,以及合乎她身分、性格的思想活动,都逼真地摹画出来了。这种写生的技巧,用在散文方面已经不易着笔,用在诗词方面就更不容易了。单从技巧看,不能不叫人承认周邦彦实在是此中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