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湖之会简介:史上阵容最为强大的学术研讨会鹅湖之会简介:史上阵容最为强大的学术研讨会

鹅湖之会简介:史上阵容最为强大的学术研讨会

鹅湖之会,史上最强 套用当下一句流行语,鹅湖之会是史上阵容最为强大的学术研讨会。出席这次研讨会的著名学者有理学集大成者朱熹、心学创始人陆九渊,以及著名学者陆九龄,此外还有刘清之和赵景明等学者及诸学者弟子20余人参加了此次会议。

会议由著名学者吕祖谦主持,吕祖谦生于绍兴7年(1137年),浙江金华人。他出生于文化世家,家学渊源深厚,人称“东莱先生”。东莱先生威望很高,当时的人把他和张及朱熹并称为“东南三贤”。东莱先生待人诚恳,气量宏大。各个学派都很敬重他,因此可以说是学术界德高望重的人物。

这次会议也是由吕祖谦召集的,他和朱熹关系密切,经常一起切磋学问。而陆九渊参加考试的时候,吕祖谦是考官。他对陆九渊十分欣赏,两个人交往非常密切。当时朱熹和陆九渊之间的学术分歧已经很明显了,吕祖谦要召集他们开这个会,就是为了调和一下二人的观点。

会议时间是在淳熙2年(1175年)6月5日;会议地点在鹅湖寺。鹅湖寺位于南宋的信州,今天的江西省上饶市铅山县,是一座并不太大的寺庙。鹅湖寺在鹅湖山脚下,鹅湖山三峰挺秀,山中有荷叶田田的碧湖。传说东晋的时候有两只鹅自空而降,生了数百只小鹅之后飞走了,所以就称之为“鹅湖”。

上文已经介绍了朱熹,这里着重介绍一下陆九渊。陆九渊是江西金溪人,生于1139年。比朱熹小9岁,比吕祖谦小2岁。他天生就是个哲学家,4岁的时候他就问他爸爸“天地何所穷际”,对宇宙问题展现出奇特的兴趣。不过他爸爸笑而不答,于是他就的冥思苦想。13岁的时候他读书读到“宇宙”两个字,书上的解释是“上下四方曰宇,往来古今曰宙”。他恍然大悟,原来宇宙是无穷无尽的,而人和天地万物都处于无穷之中。他提笔就在纸上写了一段深邃的哲学话语:

宇宙内事乃己分内事,

己分内事乃宇宙内事。

陆九渊也是一名豪侠,他锐意抗金。从长辈那里得知靖康年间的国耻之事,就立志学习武艺,他认为男儿优游无事是一件可耻的事情。进士及第后,声名远播,四方学者都来向他求学。和朱熹勤于著述相反,他不著书。学生问他为何不著,他回答说“六经注我,我又何需注六经?”他认为一个人纵然一字不识,也能成为一个堂堂正正的人。所以他讲课最重要的就是告诉学生发明本心,这个本心是什么呢?我们看了下面这个故事就明白了:

陆九渊34岁的时候,富阳主簿杨简前来向他问学:“如何是本心?”

陆九渊向他背诵的话:“恻隐,仁之端也;羞恶,义之端也;辞让,礼之端也;是非,智之端也,这就是本心。”

杨简说:“您所背诵的这些,我儿时即已晓得。毕竟如何是本心?”陆九渊又背诵了一遍孟子的话。

杨简仍然不醒悟,再问,陆九渊还是这样回答。

这日恰好有人因为卖扇子的事情讼于公堂,杨简断其曲直后,又向陆九渊请教“如何是本心”的问题。

陆九渊说:“听你适才判断卖扇讼案,是者知其为是;非者知其为非,这就是你的‘本心’。”

杨简顿时省悟,领会到人心自善、人心自灵、人心自明及人心自神,本无所不通,他后来成为陆九渊最有名的弟子之一。

淳熙元年(1174年),陆九渊拜访了吕祖谦,两个人相互切磋了一下学问。第2年,吕祖谦和朱熹一起编了一本理学入门书《近思录》。编完之后朱熹送他到了鹅湖寺,然后他们约陆氏兄弟来相会。

陆氏兄弟应约而来,路上陆九龄写了一首诗,吟给弟弟陆九渊听:

孩提知爱长知钦,古圣相传只此心。

大抵有基方筑室,未闻无址忽成岑。

留情传注翻蓁塞,著意精微转陆沉。

珍重友朋相切琢,须知至乐在于心。

弟弟听了对其中几句很不满意,于是一路上他就想好了一首和诗。

到了鹅湖寺,学术讨论会正式开始。吕祖谦问陆九龄最近在做什么学问,陆九龄就诵读了这首诗。当他读到第4句的时候,朱熹一听,啊,陆九龄已经上了陆九渊的船了。

原来,这哥俩儿本来思想学术有些差别。但是为了开这个会,之前二人统一了思想,一致对外。当然陆九渊比较厉害,所以把哥哥的思想统一到自己这儿来了。

接着陆九渊朗读了自己的和诗:

墟墓兴衰宗庙钦,斯人千古不磨心。

涓流滴到沧溟水,拳石崇成泰华岑。

易简工夫终久大,支离事业竟浮沉。

欲知自下升高处,真伪先须辩只今。

这下火药味就很浓了,哥哥诗的最后一句话说咱这是朋友之间互相切磋;弟弟则说咱就要分个高下。不光如此,还得辨个真伪。

朱熹一听“支离事业竟浮沉”,脸色大变。听完全诗,心里就已经很不爽了,这是为何呢?

原来,陆氏兄弟主张道在本心,人生最重要的就是发明本心,而朱熹主张要格物致知和读书穷理。陆九渊说自己的发明本心,是悠久博大的简易功夫,而朱熹的读书穷理是最终走向沉沦的支离破碎的事情。高下自分,真伪自明。陆九渊自信满满,豪情盖天,朱熹自然心里很不痛快。

双方之间起了大争论,吕祖谦虽说是主持人,不过态度偏向于朱熹这一边,最终双方没有达成统一意见。

古语云:“尊德性而道问学,极高明而道中庸。”但是尊德性和道问学谁先谁后呢?陆九渊主张尊德性为先,朱熹以道问学为重。陆九渊主张先发明本心而后才读书,朱熹说人只有广泛阅读然后才能走向简约。陆九渊要和朱熹辩论,说尧舜之前的人连书都没有读的,那又该怎么办呢?

吕祖谦后来评论这俩人说:“朱熹英迈刚明,工夫入细;陆九渊坚实有力,但是又欠开阔。”

这不是一次胜利的大会,也不是一次团结的大会。两派互相辩论,没有达成共识,最后不欢而散。

但这依旧是意义重大的大会,因为这次大会尽情展现了两个重要学派之间的学术分歧,深刻地影响了后来中国哲学的发展道路。

这次会议之后,朱熹和陆九渊都对自己的思想学说进行了反省。

3年之后,朱熹到南康军赴任,陆九龄去拜访他。朱熹追忆当时辩论的情景,做了一首和诗:

德义风流夙所钦,别离三载更关心。

偶扶藜杖出寒谷,又枉篮舆出远岑。

旧学商量加邃密,新知培养转深沉。

只愁说到无言处,不信人间有古今。

两个人后来还有几次当面交流,尽管鹅湖之会上两个人不欢而散,但是后来的学术友谊却是越来越深。绍熙2年(1191年),陆九渊在荆门逝世,朱熹率门人往寺中哭之。既罢,良久说了一句:“可惜死了告子。”

出位抗辩,壮哉叶适

淳熙15年(1188年),大学者朱熹遭人参劾。

参劾朱熹的人叫做“林栗”,福建福清人,绍兴12年进士。当时官居要职兵部侍郎,深得孝宗皇帝赏识和信任。他攻击朱熹的理由很是奇特,他说朱熹这个人没什么学问,只不过是剽窃了张载和程颐的一些学术成果。打着道学的旗号,妄自尊大。学着纵横家的姿态,招摇撞骗,严重扰乱社会秩序。

朱熹是南宋最有名的学者,竟然被认为不学无术,林栗为何这般仇视朱熹呢?

事情的原委是这样的,这一年,朱熹被任命为江西提刑。上任之前,他需要到临安面圣,然后去赴任。

朱熹刚到临安,林栗就来拜访,要和他讨论《易》和《西铭》。林栗的著作在此之前朱熹已经读过,感到实在不敢恭维。所以他地说出自己的意见,认为林栗的学说不得要领。朱熹说《易》的象数问题到了邵雍那里才说明白。

林栗说:“我的著作就是想攻击邵雍的观点。”

朱熹说:“邵雍康节先生不是轻易能够攻击的,侍郎需要斟酌。如果不改自己的观点,恐怕会被有识之士笑话。”

林栗恼羞成怒,说了一句:“就是要人笑!”

在这个问题上俩人已经无法再进行讨论了,他们转而讨论《西铭》。朱熹说林栗没有读明白,对宗子认识有误。

林栗说:“宗子如何就是嫡长子?”

朱熹觉得这是常识问题,实在不想讨论,讽刺道:“侍郎以礼学名家,难道连这都不知道吗?”

林栗无言以对,二人不欢而散。

朱熹见了孝宗,给他讲了“正心诚意,格物致知”的大道理,孝宗不是很喜欢。不过朱熹见又名常宁站长网完孝宗之后,就被任命为兵部郎官,即要他当林栗的下属。

朱熹不干,当然不想干,但朝廷的命令是不可以违抗的。于是他就说自己得了严重的脚病,请求能够休假一段时间。不过林栗早就让手下人拿着郎官的大印催着他去赴职,朱熹坚持不去。僵持了一天,林栗就告到皇帝那去了。

林栗参劾朱熹,完全就是利用权势来打压他。他说朱熹不赴职是对朝廷心怀不满,说他不学无术,扰乱社会,完全就是无中生有的中伤。倘若朱熹是不学无术,那谁又敢说是有学有术?

但是林栗不光上了劾章,还将自己的奏章到处宣扬,闹得朝中沸沸扬扬。朱熹只好上了一道札子,请求奉祠回避。

摄于林栗的权势,满朝官员竟然一片沉默,无人为朱熹申辩。当此之时,有一人挺身而出痛斥林栗的歪理邪说。维护正义,主张公道,这个人就是叶适。

叶适字正则,浙江温州瑞安人,淳熙5年(1178)进士第2名(榜眼)。《宋史》上说他“志意慷慨,雅以经济自负”,是一个有胆识,有担当的人物。不过他的思想跟朱熹有很大的差异,叶适被称为“事功学派”。即讲求功利,认为无功利一切都是空言;朱熹恰恰相反,他认为一切事情首要的是道义。但求有义,不问有利。

这两个人是学术思想上的对头,叶适批评朱熹。认为他学问虽然精微深博,但是也只是空言。高谈性命,忽略了功业;朱熹也认为叶适的议论跟自己的学说差异太大,容易走入异端,有着需要商榷的地方。

叶适当时的官职是太常博士兼实录院检讨官,品级很低。不是言官,也没有责任出来发言。然而此时叶适毅然出场,为朱熹辩护。他写了《辨兵部郎官朱元晦状》一文,上书孝宗。

在这篇文章中,叶适阐明自己要为朱熹辩护的原因:“盖见大臣以下,畏栗凶焰,莫敢明辨。积在厉阶,将害大体尔。”然后据实力争,仗义执言,指出林栗所述完全是造谣中伤;同时指出朱熹聚徒讲学,是为国家计,为人才计。“臣闻朝廷开学校,建儒官,公教育于上。士子辟家塾,隆师友,私淑支持于下,自古而然矣”,所以林栗给朱熹扣上那么多政治帽子完全就是不对的。

他指出林栗此举最大的危害在于给朱熹的学说扣上“道学”的帽子,以伪学之类的罪名来打击学者。这种做法“利害所系,不独朱熹”,危害的是整个学术群体。

叶适的发言激起了很多官员的正义心,他们也纷纷上书指责林栗的行为。孝宗本来是袒护林栗的,在这种情况下,也只好将他外放,这件事情总算是了结了。

叶适的这种精神是值得赞许的,他的忧虑并非,而是深有远见。因为几年之后一场大规模的政治风暴席卷整个学术界,极大地摧残了学术生态,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庆元党禁”。

庆元是宋宁宗的年号,1195年宁宗登基。韩胄与赵汝愚都是拥立有功,但是二人嫌隙日深。后来韩胄将赵汝愚排挤出去,一人当政,独揽大权。他把那些持反对意见者都称为“道学之人”,斥道学为“伪学”,禁毁理学书籍。后来还制定了伪学逆党籍,名列党籍者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处罚。凡与他们有关系的人,也都不许担任官职或参加科举考试,前后共6年之久。

名列党籍的人既包括朱熹这样的理学家,也包括叶适这样的事功学派。大学者几乎无一幸免,对南宋学术造成了极大程度的破坏。

往事已矣,但是却给我们沉重的问题去思考。《辨兵部郎官朱元晦状》这篇文章理应流传千古,它告诉我们一个道理。即要想维护一个健康正常的社会环境,必须坚持这样一个原则。即虽然我不同意你说的每一个字,但是我将誓死捍卫你说话的权利。

叶适是在维护一个良好的学术生态,他认为学者有权利来创新学说,并向前来求学的人传播自己的学说。实际上就是在维护学者的独立人格和自由意志,维护学术的尊严。

宋末著名学者黄震曾经评论道:

水心(叶适)非言官,又所学与晦翁不相下,非平昔相党友者。一旦不忍其诬,出位抗言,廷斥不少恕。此当与汲长孺面责公孙弘、张汤者同科。呜呼,壮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