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河西地区的民族政权:沙州回鹘政权北宋河西地区的民族政权:沙州回鹘政权

北宋河西地区的民族政权:沙州回鹘政权

一、沙州回鹘的壮大
公元9世纪中期,漠北回鹘汗国崩溃时,有一支投吐蕃。当时“吐蕃已陷河西、陇右,乃以回鹘散处之”。《纪》卷3记载了其散处的情况:“回鹘自唐末浸微,散处甘、凉、瓜、沙间,各立君长,分领族帐。”宋人洪皓在《松漠纪闻》中也说道:“回鹘……居四郡外地者,颇自为国,有君长。”从这些记载可以看出,瓜、沙回鹘的出现当在9世纪中叶回鹘西迁时期。而在此之前,瓜、沙二州东西两侧的甘、凉、伊、西、庭等州就已有回鹘人居住。独瓜(治今甘肃瓜州县)、沙(治今甘肃敦煌市西)二州尚无回鹘人居住的明显迹象。9世纪中叶,回鹘西迁这里后,先为吐蕃人所役使,后成为沙州归义军政权的藩属,同时仍保有自己原有的部落组织――族帐。

早在漠北回鹘汗国时期,回鹘社会即已实现了从氏族社会向游牧封建社会的过渡,但仍保留有浓厚的氏族社会的“宗法”制残余。汗国有十一都督,九姓部落,一部落置一都督,于本族中选有威望者担任都督即部落长,亦即《松漠纪闻》中所说的“君长”,各部落相对独立,均有自己的部落组织――族帐。这些氏族社会的残余在其西迁后继续保留。大约自公元10世纪初开始,沙州回鹘集团的势力就逐步壮大起来,并逐渐控制了沙州。《宋史》卷490《回鹘传》记载:“太平兴国二年冬,遣殿直张璨赍诏谕甘、沙州回鹘可汗外甥,赐以器币,招致名马美玉,以备车骑琮璜之用。五年,甘、沙州回鹘可汗夜落纥密礼遏遣使裴溢的等四人,以橐驼、名马、珊瑚、琥珀来献。”“沙州回鹘”一词开始出现。当时统治沙州者是曹氏归义军,因甘州回鹘可汗景琼进攻瓜、沙二州,迫使曹氏臣属于自己,因此,景琼开始自称为“甘、沙州回鹘可汗”。其后,沙州回鹘的势力逐步壮大起来。至11世纪初,沙州已被认同为回鹘天下。《西夏书事》卷9载,此时“回鹘有甘州、沙州、西州、新复州数种,而甘州地逼西夏”。在这种情况下,处于包围之中而孤立无援的曹氏归义军政权,被迫接受回鹘人的控制。到曹贤顺统治时期,瓜、沙归义军也开始被称为“沙州回鹘”,甚至以“沙州回鹘”或“沙州回鹘敦煌郡王”的身份向辽朝进贡或受回赐。这种现象的出现,说明从公元11世纪开始,敦煌及其周围地区在很大程度上已“回鹘化”。时隔十数年后,宋天圣六年(1028年),甘州回鹘被元昊所灭,残余向西流徙,当有一部分迁居于瓜、沙一带,这进一步壮大了沙州回鹘人的势力。西夏大庆元年(1036年、宋景三年),“元昊再举兵攻回纥,陷瓜、沙、肃三州,尽有河西旧地”。当时元昊所遇到的抵抗不是来自曹氏归义军,而是回鹘,说明回鹘人确在当时已取代归义军政权成为瓜、沙地区的实际主宰。

二、政权的建立

西夏大庆元年(1036年),元昊攻回鹘,虽击溃了顽强抵抗的沙州回鹘军队,但并未将其彻底消灭。北宋庆历元年(1041年)四月,沙州镇国王子遣使入贡,自称“本唐甥,天子实吾舅也。自党项破甘、凉,遂与汉隔”,希望得到中原王朝的支持,以便率部讨伐西夏。其活动得到秦州知州、秦凤路副都部署曹琮的支高干子弟全名录持。这次战争的指挥者是沙州回鹘“镇国王子”,只是由于力量单薄,未能攻克沙州。可能在抵抗西夏的过程中,他被曹氏归义军授予“王子”称号,而这恰与古代畏兀尔族统军者的称号相符合。这次进攻尽管未能达到预期目的,但为沙州回鹘以后攻占沙州奠定了基础。

沙州回鹘何时重占沙州,各种文献未见明确记载。据《宋会要辑稿》“蕃夷七”记载,景四年(1037年)正月九日,沙州回鹘曾向宋朝进贡。显然,回鹘人重新占领沙州当在这一年前。自此后,直到皇四年(1052年)十月,16年间,沙州曾八次入贡宋朝,足以证明这些年间,西夏并未真正统治沙州。因为当时西夏与宋朝正处于激烈的冲突中,如果西夏果真控制了沙州,绝不可能允许沙州镇国王子单独入贡宋朝。康定元年(1040年)四月,宋大理寺丞、秘阁校理石延年上书言:“回鹘在厮西,唐用其兵定吐蕃,亦可兼诱之,使掎角兴师以分贼势。”这里所说的回鹘显然是指瓜、沙州地区。此时宋朝既有意与其联兵,成掎角之势以牵制西夏,则说明瓜、沙地区已为回鹘所有,西夏暂未统治这里。成书于庆历四年(1044年)的《武经总要》卷18下《西夏地界》在论及西夏疆域时,只述及西夏“今有夏、银、绥、宥、灵、会、盐、兰、胜、凉、甘、肃十二州地”,而没有将瓜、沙州地区包括在内。

由上述可知,宋景三年(1036年、西夏大庆元年),回鹘人攻克沙州,并建立沙州回鹘政权,第一任可汗就是“沙州镇国王子”。在敦煌出土的回鹘文献P.3049中记载:“在大地中的伟大、有权势的、强有力的国王,取胜的、幸运的、颂赞的美名值得千赞万颂。在天界寻求幸福的镇国王子合・骨咄录・羽禄・毗伽回鹘天可汗陛下。”敦煌回鹘文遗书Or.8812-116中的天王回鹘可汗也可能指的是他。该可汗在位时,为了与宋通好以共同对付西夏,曾多次遣使入贡:景四年(1037年)正月九日,遣使副杨骨盖靡是贡玉牛、黄棋子、褐绿黑皮、花蕊布、琥珀、乳香、硇砂、梧桐律、黄矾、名马等物品。景四年六月,沙州大使杨骨盖、副使翟延顺贡宋。康定元年(1040年)四月,沙州遣入贡方物。至康定元年(1041年)十一月十五日,当沙州再次入贡时,遣使者已为“沙州北亭可汗奉表贡玉、乳香、硇砂、名马”。第二年,即庆历二年(1042年)二月,“沙州北亭可汗王遣大使密、副使张进零和延进大使曹都都、大使翟入贡”。这表明沙州第一任可汗“镇国王子”可能已于1041年下半年去世,沙州北亭可汗继位。新可汗在位时,仍很重视与宋朝的通贡关系。从他继位到皇四年(1052年)间,沙州回鹘又四次入贡宋朝。其中最后一次是在皇四年十月十二日。此后,即不再见入贡事,可能是“沙州北亭可汗”去世,另有新一任可汗继任。由于当时中原地区宋、辽、夏三方战争频繁,夏多次战败,自顾不暇,更无力西顾,使沙州回鹘消除了最大威胁,于是新可汗便断绝了与宋朝的通贡关系。

沙州回鹘时期,佛教信仰极盛,当时回鹘上层贵族将修建佛寺、开凿洞窟、在石窟壁上绘画视为一种功德,因而在敦煌莫高窟、西千佛洞和安西榆林窟中可以见到不少的回鹘洞窟。至今仍存有23个洞窟,其中有莫高窟第16窟,西千佛洞第5窟,榆林窟第2窟。在莫高窟第409窟中,男窟主的装束完全是回鹘风俗,身穿圆领窄袖盘龙纹袍,腰束带,着靴,头戴云镂冠,面型丰圆,眼似柳叶,高鼻,嘴角上翘,手持香炉。身后八名侍从,头戴毡冠,身穿圆领窄袖短袍,着靴,手持伞、扇、弓、剑、盾、铁笊篱等。这些都与吐鲁番柏孜柯里克石窟及吉木萨尔北庭西大寺中回鹘可汗、贵族画像中的装饰极为相似,显然该窟窟主当系回鹘可汗或贵族身份。在安西榆林窟中,我们也可以见到与此身份相当的男回鹘主画像。如榆林窟第39窟前室甬道南壁中的第一、二身画像就很引人注目。第一身头戴三尖冠,着圆领窄袖赭色大团花长袍,腰带上佩有解结锥、短刀等。第二身则头戴毡冠,身着绿色小团花长袍,其服饰、面态、体型均与第一身基本相同。二人中间还有持杖者。在与其相对的北壁上,有与柏孜柯里克王后像基本相同的女供养人像。这些回鹘可汗、贵族的画像的存在,从另一侧面印证了沙州回鹘王国的存在。

三、政权的消亡

沙州回鹘王国存在到何时,未见任何文献记载。通过对莫高窟壁画和题记的研究,日本学者冈崎精郎认为西夏最早于天赐礼盛国庆五年(1073年)开始有效地统治了敦煌。此说得到学界的认同,但具体时间,由于史料所限,多不述及。莫高窟中最早出现且有明确西夏纪年题记的洞窟是444窟。在窟檐门南柱内侧用汉文墨书写有:“天赐礼盛国庆二年师父□□……盖以重佛……”“天赐礼盛国庆”是西夏立国后第三代国主李秉常的年号,二年即1071年。自此后,敦煌诸石窟中的西夏纪年题记才逐步增多,证明此时沙州已确为西夏所属。而瓜州归属西夏可能比沙州更早。现存的西夏文献“瓜州审判档案”残卷,为惠宗天赐礼盛国庆元年(1069年)至二年(1070年)的瓜州民事审理案卷,它记录了西夏瓜州官吏对一件因商贾买卖牲畜、交换缯帛而引起的侵夺伤害案的审理过程。西夏官吏对普通的民案如此认真,说明在此年之前,西夏就已重占了瓜州,并在那里设置了西夏的官府机构,进行有效地管辖。从敦煌莫高窟和安西榆林窟的石窟壁画看,两地的风格有着明显的区别,这可能就与西夏在这里统治的时间长短及统治的力量强弱有关。

瓜、沙二州相继失陷,标志着沙州回鹘政权的消亡,其时当在公元11世纪60年代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