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历史诱杀的“北魏第一谋士”崔浩被历史诱杀的“北魏第一谋士”崔浩

被历史诱杀的“北魏第一谋士”崔浩

在拓跋帝国首都平城,东郊交通要道,方一百三十步的平地上,崛起一座宏伟的碑林。

先后有三百万人次,历时八年,投入到这项浩大工程,他们奉命生产一部旷千载而一遇的奇书,记述帝国光荣的缔造者及他们子孙的故事,然而人们似乎很晚才发现这项工程,阅读者被那些闻所未闻的祖先秘事震惊,他们指点笑骂,热议纷纷。

白马公崔宏的大儿子崔浩,字伯渊。他是这部奇书的总编撰,他皮肤白皙,身材纤弱,面容姣好如妇人,但皇帝拓跋焘对他臣民说,不要小看这个纤弱的文士,他胸中藏着百万甲兵。

事实上很多年前市民们就见过崔浩,那时他风华正茂,常和父亲崔宏乘坐皇帝的轺车去郊外主持国家祭祀,归来时穿过街市,无限风光,后来他乘着囚车奔赴刑场,身披枷锁,黯然销魂,数百名亲族和涉事官吏浩浩荡荡地与他共赴黄泉,几十名鲜卑大兵把小便浇在他的头上,让他嗷嗷大叫。

这部石头上的国史,其实是一个甜蜜的陷阱,它引诱了这个天上地下、无所不知的皇家第一谋士走向万劫不复。

有两个小人,因这旷世血案被铭记,他们是郄标和闵湛。

1、白马公崔宏的大儿子

白马公崔宏,位列八部大人之天部大人,地位尊崇,他出身清河崔氏——北朝汉族门阀士族第一大姓,幼年即以神童驰名。在那个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年代,先后被前秦和后燕皇帝胁迫去做官,最后鲜卑人拓跋珪把他从东海边抓来,逼他共谋大业,他就如同一个贫困艺术家一样,出于种种无奈来创作他的作品:一个个礼制文明的蛮族帝国,据说大魏的国号,都是他拟定的。

长子崔浩继承乃父聪明,少年即以书法成名,但他无心撰写流行的骈体文,而用心于经史、律令和阴阳玄象之术,他不需要父亲的恩荫,二十岁就做了著作郎,少年得志,意气风发。他崇尚汉人门第,以衣冠自诩,对来自太原王氏的青年王慧龙大家赞美,称其为[贵种]。

虽然引起鲜卑贵族长孙嵩的报复性弹劾,说他[叹服南人],[讪鄙国化],皇帝拓跋焘也下旨谴责他的无状,但他依然性难驯。

另一方面,他轻视鲜卑蛮族,也包括汉人中地位相对低下的士族,就连他的两个同宗堂弟——崔模和崔颐,他也凭着自己是累世公卿,轻侮他们。

崔模是个虔诚的佛教徒,上茅房都要礼佛,崔浩则崇尚先王之道,最斥来自胡地的佛教,便嘲笑他:[持此头颅不净处跪是胡神也。]崔颐似乎混得比崔模好些,崔模就拉着他向人叫屈:桃简(崔浩小名)欺负我也就罢了,难道连崔颐也要欺负吗?据说后来就因这事,灭门的时候,拓跋焘独放过了这两个可怜虫。

崔浩的傲慢与偏见,让他注定是一位孤独的君子,有人崇拜他,没人喜欢他,除了同样孤独的老皇帝拓跋珪,这个戎马倥偬的帝国缔造者闲来就喜看他在纸上多情地挥洒,但皇帝毕竟老了,老而暴虐,为驱除斧声烛影他近乎发疯,甚至某大臣走路有些怪异就拉出去砍了。一时左右皆逃逸,群臣唯恐避之不及,独崔浩留在深宫坚持侍奉,有时彻夜不归,每当这时,老皇帝就露出一丝罕见的温情,赐粥给这个特立独行的年轻人一碗粥喝。

但崔浩毕竟让别人在皇帝那里成了奸党,因为在朝廷里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我们,一种是奸党。

从群臣的角度来说,崔浩已被[我们]排除在外,老皇帝最后没能逃出宿命,他被他的二儿子杀死,大儿子又杀死二儿子继承皇位,群臣希望崔浩这时受到应有的惩罚,可这个大儿子明元帝,简直比他父亲更宠信占星家崔浩,就连后宫突然出现兔子这种事,他都要询问崔浩,而崔浩占卜蛮夷进贡美女之兆,竟真的应验了。

当然崔浩之能,绝不仅如此。所谓国之大事,在祀与戎,他两个都沾,两个都过硬。他不仅带上老父亲乘坐皇帝的轺车去郊外祭祀,在军国大事上,他也常常力挫群雄。在公元415年那次严酷的旱灾事件中,他成功地抵制住群臣执意迁都的莽撞决定;417年刘裕北伐、欲借道攻秦,他顽固地阻挠群臣向刘裕开战,认定南人劳师远征,就算攻下长安也守不住,虽然皇帝最后没听他,但用兵失败,[恨不用崔浩计]。

事实证明,凡崔浩说的都是对的,都要遵循,可是没人愿意接受这一点,那些老成持重的大臣说,先知先觉者崔浩不过是撞大运。

当有一天史官来报,天上有个叫荧惑的星星无端逃逸而这颗星跑到哪里、哪里就会灭亡,龙庭震动,君前奏对的大臣们坚定地指出:只有崔浩能找到星星的下落。

崔浩在朝堂上搬出了圣典《左氏春秋》,他运用历史案例进行了预测。八月后,果然如他所言,在秦国发现了荧惑。很快国王姚兴死了,两儿子打起来,三年后,刘裕灭秦,群臣的这次艰辛的反攻以失败告终,再没人敢明着去刁难崔浩,因他连天上的事也知道。

2、你们听说的崔伯渊,就是这个人

没人敢惹崔浩,连他的小老婆也不行。崔浩之妻出身太原郭氏,这是能和清河崔氏比肩的世家大族,可惜她死的太早,岳母因爱崔氏门第及女婿才智,执意把小女儿也嫁给他,但据说因为信仰问题,崔浩把这个小老婆日日念诵的佛经夺来烧成灰烬,还扔到厕所里。

然而和尚、道士以及鲜卑、汉人中一切信奉道释的人们都不是他的对手,他主张把一切和尚的脑袋都砍了,多年以后,他还鼓动胡人朝廷发起一场波澜壮阔的灭胡神运动,而道士们则不满于他关于老庄之书是伪书的指控,他说老子是孔子之师,断不会写这种悖乱人情的书,他的敌人越来越多,朋友则只剩下明元帝,后来令人惊奇地多出一个寇谦之。

公元423年,英明睿智的明元帝英年早逝,享年三十一岁,群臣呼喊着让崔浩卷铺盖回家,继任者拓跋焘,时年十三四岁,这个少年在东宫时就喜欢约崔浩一起看星星,后来他又在崔浩的力荐下当上储君,得继大统,他要许给崔浩一个大官做。

但现在,他必须考虑[我们]的意见,尤其是那个强横的鲜卑贵族的[我们],拓跋焘是一个像苻坚那般雄心勃勃的皇帝,但不像苻坚那般宽容和软弱,这时他表现出政治家的精明:罢免崔浩一切官职,但许他沿袭白马公之爵位。

然而崔浩的怀抱里,没有宵小,只有天道与人间治道的互动关系,罢官后他闭门不出,像马尔克斯笔下的吉普赛人,沉迷于古怪的天文学实验。他整日里把金银铜铁放到酢器之中,让之发青,到夜间观察奇异的天象并记录之。他还有一套传自董仲舒的天人同构、天人感应哲学:[灾异之生,由人而起。人失于下,则变见于上,天事恆象,百代不易。]这极大地撩拨了小皇帝拓跋焘的好奇心,使他多次跑到崔浩家里看其在捣鼓什么,搞得崔浩要不是没系好腰带,要不只得以粗茶淡饭胡乱打发这位一国之君。

两年后,拓跋焘不顾群臣反对让崔浩复出,主持国家祭祀,并参与军机大事,在这位新君的力挺下,崔浩尽情地施展他那作为巫师、先知或者天文学家的惊人才干,但在此后的27年里,他与拓跋焘朝夕相处,焦孟不离,作为首席参谋官,他卓有成效地促成拓跋氏统一中原的宏愿,但军政方面的成功并不能让他忘记自己真正想要什么。

他对皇帝说他常能梦见与鬼争论经义,从中得到周公、孔子之要术,并发现自秦始皇烧书以来,世上有太多虚妄错乱的经义。他决定戡乱救学,重注经典,并且写一部正确的天文历书。加之他在统一北方的过程中,至少有七次反对他的同僚,且每次到最后总被证明他是对的。这让他活像一只好斗的公鸡咄咄逼人地屹立在朝班,拓跋焘依然我行我素地大宴群臣,他拉着崔浩的手,对那些已被征服的蛮族臣僚说,[你们听说的崔伯渊,就是这个人],或者他高高在上地坐着懊恼,叹息[恨不能用浩计]。

崔浩的七次杰出的反对包括:在攻打大夏国的决策上,与重臣长孙嵩针锋相对,并以天象来论证发兵大夏的正确性,还怒斥随军术士赵倪等胡说八道、动摇军心,把同样搞天文研究的同事弄的灰头土脸;在攻打柔然的战略上,与内外群臣意见不合,与张渊等术士辩论星象吉凶,且与保太后唱对台戏;在是否攻打北凉的问题上,与弘农王奚斤等三十多人争得面红耳赤,甚至污蔑尚书李顺吃了贿赂,战后导致李被杀;443年再次讨伐柔然,他和大将刘洁屡屡作对,以至于刘[恨计不能用]而在作战中[沮误诸将],使大军无功而还。此外,他前后三次阻止皇帝和群臣南征刘宋,以至于皇帝一度怀疑他通敌。

但他上书澄清说:天地鬼神都知道,我是在为国家谋万世之福祉,然而一个人也如一个国,到了极盛的时候就要开始倒霉,这里头除了盛极而衰的亘古之理,还包含了:一个人到了无敌的时候就会被他自己打败。

3、比张良有过之无不及?

尽管拓跋焘对群臣说,崔浩智谋无人能比,预测无不应验,并下旨中枢部门,如有大事不决先征询崔浩,但当他要学苻坚列阵大江之北时,他发现崔浩总是在阻扰自己,这个谋略无双、职位无上的汉族司徒大人(司徒已是最高级别的官职),难道他就没有一点帮助南人的意思吗?

多年来拓跋焘不止一次地喝止了群臣对崔浩的构陷,但他也明白,一直以来没人喜欢这个白马公的大儿子。

这年,崔浩陪同胜利者拓跋焘临幸太原,君臣登上高陵,俯瞰万里山川,皇帝看到崔浩得意忘形地向同僚大发感慨,论五等郡县之是非,考秦始皇汉武之违失。何等意气与豪情!皇帝还无法忘记一件事,就是崔浩少年时就拿自己和大谋士张良比,认为自己之谋不亚于张良,而在稽古方面,张良则不如他。

崔浩是一个无缝可叮的蛋,他清廉又谨慎,就是在书法创作之余,也不忘把《急救章》中的[冯汉强]写成[冯代强],以显示他虽为汉人却一心向[代](魏),然而一个人的缺点或破绽,恰恰是他优点的延长。当大魏国的军队节节胜利时,崔浩这个讨厌鬼就应该有一个稳妥的安置。既然他这么喜欢讲历史,又一心向[代],就让他把四十年前那部没有写完的国史《代记》重写一遍。这不仅可让崔浩从军队撤身,从此困身于兰台,还可以让一批他这样的汉人知识分子皓首穷经,顺便还能用四十年前那庄血案提醒他们别太骄傲。

四十年前,崔宏的同僚、好朋友邓渊,奉命参照歌谣《代歌》,修成国史《代记》三十卷。但他似乎只顾维护史官实录的传统,却忘记了修史本身作为一种国家行动,势必要维护皇家的体面。在他的《代记》里,不仅兄弟娶嫂嫂,外甥娶姨母,还有公爹娶儿媳的奇葩往事。

这往事本来在刚从氏族社会步入集权国家的鲜卑人看来没什么大不了,可此时,孜孜以求地进行汉化多年的鲜卑人则已不堪回首,拓跋珪最后找了个生活作风腐化的借口斩了邓渊的脑袋,现在孙子拓跋焘又来昭告崔浩:祖宗的遗志,寡人的功业,恐坠而不垂,唯君能当次重任,如实记录之。崔浩当然知道邓渊故事,但他实在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让他不仅不排斥这份新工作,反而有一种欢欣鼓舞。

原来这正是崔浩多年来一直想要的事业,这事业似乎比随军谋划、屡建奇功还要引人入胜,自汉失其鹿,群豪逐之,天下就打个不停,魏晋以来虽短暂一统,但不久又陷入更大的混乱:五胡乱华。在崔浩看来,那由尧舜周孔一脉传承的华夏道统之所以还没有坠落,正是他这样的家族之力,周道不行,孔子作《春秋》,现在他终于可以像圣人那样,把他对人伦政事的针砭永垂后世。

他的内心真是充满骄傲与感概。的确,没有人像他那样沉迷于讲述先王之道、治乱之迹。史家概括他[好古识治,时伏其言]是有道理的。他的博学和口才曾经吸引明元帝通宵达旦听他滔滔不觉,还赏给他盐和酒,寓意听君之言犹如寻味于盐酒。不过,在鲜卑贵族看来,他彻夜给皇帝讲授历史是在蛊惑明君重用汉人,排斥鲜卑,而他和寇道士自夜达旦、神情严肃地谈论着古代治乱变迁,则是狼狈为奸。

这样说其实也不太过,因为在灭佛运动中,崔浩曾遭到太子也就是后来的恭宗的顽强抵抗。他与寇谦之不惜做法托梦,蛊惑拓跋焘处死太子的一个重要羽翼,这也迫使太子走向崔浩的对立面,成为他灭门惨剧的重要幕后推手,但崔浩为了让他心中那些神圣的道统或文脉不至于陨落,前后二十年,不遗余力地推动着史书的写作。尤其后十年,他监秘书事,总裁一切修史事务,又有中书侍郎高允、散骑侍郎张伟等杰出者帮手。

然而当郄标和闵湛等下级史官提出要把崔浩总编的国史刻在石碑上作为万世典范时,助手高允却对另一名编修者说,我们恐怕都要被崔浩害死了,一个也逃不了。

4、被历史诱杀的人

崔浩曾在明元帝面前得意地指点江山、品藻人物。他说王猛是苻坚的管仲,慕容玮是慕容恪的霍光。刘裕是司马德宗的曹操,必定篡位;赫连勃勃是背德竖逆的小人,必将覆灭。

明元帝好奇地问他,那大魏国的太祖皇帝是什么,他说是伏羲氏,是神农氏。这话听起来是像是拍马屁,但有学者认为,用荒蛮时代的汉族首领来比喻鲜卑太祖皇帝,[其语直斥鲜卑之野蛮]。

作为人文学术的继承者,崔浩把周孔之学独揽于怀。但在他的同僚看来,他的那一套有些过气,他不喜欢道教,却喜欢道士寇谦之,一定程度上也是因为寇谦之说的那句阔气的话,我是来继千载绝统的。他专门为这个道士的鼻祖写了二十余篇历史教科书,上推太初,下尽秦汉变弊之迹,大旨以恢复上古分封制为要,但别人觉得,他只是想让朝廷承认世家大族权力地位为合法。

对崔浩来说,历史写作的意义其实早已超出了历史学本身,它涉及道统或文明血脉的继承和维系,当然也包括,在五胡乱华的舞台上,重整或复兴那已被搅得支离破碎的人伦秩序和礼法规范。可是他怎能挑起这本不该由历史学来承载的重任?他不过是花二十年心血为清河崔氏换取一场灭门之灾,连着被他推崇、联为姻亲的范阳卢氏、太原郭氏、河东柳氏,这在当时汉文化的继承者都跟着扫灭殆尽。

闵湛和郄标,崔浩历史写作团队中的两个次要人物,但他们能掀起一股惊天巨浪。他们曾给皇帝上书,说马郑王贾四大家注述六经多有疏谬,不如崔浩所注六经之精微。希望皇帝恩准,把崔浩的正确阐释颁布天下,让后生晚辈有研习的范本,他们在拓跋焘那里大拍崔浩的马屁,让崔浩把他们视为知己门生,高兴地上表推荐他们,说他们多么有著述的才华,但他并不知道,他们其实用的是[预先取之、必先予之]的古法。

接下来他们引诱崔浩同意他们把正在修撰的拓跋鲜卑国史,刻在交通要道边的那片碑林之上,用于永垂不朽,也作为一个秉笔直书的史官[不虚美、不隐恶]的英勇见证。但显然,古往今来没有什么可以永垂不朽。这些矗立在历史深处的石头矩阵,后来溅满了修史人的斑斑血迹,这些修史人夹在政治和历史之间,自觉的或不自觉的重构过去、确认当下,并期待未来。但他们无疑都落入历史的黑洞。

不知道为什么,崔浩属下树碑刻史五年之久,在天子的眼皮子底下,占地方一百三十步,用工三百万人次,日以继夜做工,天子或肱骨大臣却从不出面过问这事,也没有记载表明,这项事关祖先和当今荣辱的国家工程,曾征得皇帝和朝廷的同意。就这样一任它自由地壮大,直到某天它的始作俑者忽然跳了出来说:人们是如此惊讶于石头史记上的那些丑陋不堪的过往,当然,这不是小人的成功,而是他们背后那古今都在的复杂而暧昧的[我们]的胜利。

崔浩被装上囚车押往刑场的时候正好七十岁,从弱冠之年算起,他为这个政权驱驰操劳了整整半个世纪。伴随这个国从一个草创的鲜卑政权到崛起到强大的中原帝国,他的功勋在朝中已无与伦比。但现在,几十名鲜卑大兵把他们高贵的小便浇到这个心力交瘁的汉人老头身上。这不止是逝去年代里我们民族融合所难免的一次种族主义的[相煎何太急],它还是一次[我们]对于[我们]所憎恶的[奸党[的绞杀与亵渎,不管这[奸党]象征着先知、斯文、继绝统者或者罪有应得的自以为是者。

然而鲜有人注意,连天上的事都晓得的崔伯渊其实是一个软弱和无助的人,据说连家人也罕有知道,那时父亲崔宏病重,他剪去指甲,截短头发,跪在庭中,叩头流血。他是在向天祈祷,以已之身为父请命,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看来他与上天的关系,并没有他所表现给人们的那么神奇。

当他行将就死的时候,他是否想起当年这失败的一幕,又是否会怀念当年和父亲一同坐着轺车穿行闹市的风光,是否会想起母亲大人,那个在兵荒马乱的年代里带着孩子们到处逃亡的女人,她常饥馑无以糊口却从不敢忘掉礼仪仁义来教诲子弟。

后来崔浩专门写《食经叙》痛彻地说,如今他衣重锦,食梁肉,却再也不能如子路负米百里之外以孝敬恩亲了。另外,崔浩是否也想起当年在衰老的道武帝身边喝粥那一丝孤独的温情,他是否还会……然而他那自诩高贵的头颅终要陨落了,然而没有人谁能够真的杀死谁,人们只不过会死于他们心中的那个道,崔浩只是其中的一个——被自己所坚守的东西诱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