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兴八十年》第二卷 反秦战役第二章 秦二世元年 公元前209年《汉兴八十年》第二卷 反秦战役第二章 秦二世元年 公元前209年

《汉兴八十年》第二卷 反秦战役第二章 秦二世元年 公元前209年

第二节 得天下难,失天下易
秦始皇三十二年的时候,他去北方边郡巡视,在燕国的地界遇到了一个很有名的方士卢生。卢生向秦始皇献上一册图书,名叫《图录》,书中记载:“亡秦者胡也。”

这句“亡秦者胡也”是历史上非常着名的谶语。

所谓的谶语是秦汉时期比较流行的“谶纬之学”中的一种,是中国文字独有的创造。谶是秦汉方士们编造出来预示吉凶的隐语,大都搞的非常玄虚,往往被当成是一种政治预言。在汉光武帝刘秀把这门艺术发扬光大之前,谶纬还不是很盛行,只是很多人都会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而已。

秦始皇就是如此,气吞山河、一统天下的他,唯一的对手就是老天爷,他花了那么大的力气去海外求仙药,制作了那么多的兵马俑陪葬,都有很强的迷信色彩在里头,如今出现了谶语,自然是高度重视。

“亡秦者胡也”是什么意思呢?秦始皇一拍脑袋,“胡”应该就是指北方的胡人吧。

这是一个很正常的逻辑,已经扫荡六合的秦国在视野范围之内的对手只有那些周边的少数民族,其中当属北方的胡人,也就是匈奴最强。于是,秦始皇派蒙恬带领三十万秦国最精锐的部队出击匈奴,却敌七百余里,打的他们尽数退出了河套地区,从此“不敢南下而牧马”。后来,秦始皇又把六国时期遗留下来的长城全部连接起来以做防御之用,形成了如今我国壮丽景观“万里长城”的雏形。

秦始皇花了如此大的力气对抗胡人,却万万也没有想到,“亡秦者胡也”中的“胡”居然指的不是胡人,而是他自己的宝贝儿子胡亥。

胡亥才是真正要让秦国灭亡的主。

看了秦二世胡亥短短三年的统治,我们不得不感慨:“得天下难,失天下易。”秦嬴氏上千年的奋斗,战国时六世秦王的努力,秦始皇一生的经营,只需短短的三年时间就可以被全部败光,丁点儿都不剩,甚至以后我们再也没有见过“嬴”这个姓氏了。

从zhuān顼到大费不知经历了多少年,才有了赢氏家族;从大费到周孝王时期,又不知过了千百年,才有了秦这个封号;从周孝王时期到周平王时期,又过了一百二十年,秦国才有了名义上的地盘;从周平王时期到秦穆公,又过了一百五十年,秦国才在西部站稳了脚跟;从秦穆公到秦孝公,又过了二百五十年,秦国才在关中扎住根,变得强大;从秦孝公到秦惠文王,又过了三十年,秦国才得以称王;从秦惠文王到秦始皇,又过了一百年,秦国才享有天下;然而从秦始皇到秦二世,不过短短三年,嬴氏家族便身死国灭,消失于中国的历史,何其可悲!

当然,亡国的兆头其实在秦始皇末期就已经显现,只是一直被压抑着而已,如今终于要迎来爆发,这就是传说中的“坑灰未冷山东乱”。诗人说的多形象啊,秦始皇晚年“焚书坑儒”,好像那坑灰还热着呢,岐山以后就爆发了叛乱。

其实从秦始皇驾崩到陈胜吴广的大泽乡起义还是过了几个月的,在这段时间里秦二世让天下人心中最后的一丁点儿犹豫都彻底消失了。

继位之后,秦二世知道自己无德无能,恐诸多兄弟还有朝中的大臣不服,于是就询问赵高解决的办法。

这是秦二世在他不长的政治生涯中难得表现出的一点儿心智。

只可惜,这仅有的一点儿心智却演化成了灾难。因为赵高给秦二世出的解决问题的办法是:“不服?不服就全都杀了呗。杀了这些贵族,然后陛下再提拔一批贫穷的人上来,他们必定因为感谢陛下而忠心不二。”

于是,一场大屠杀开始了,秦国的皇族子嗣几乎被斩尽杀绝,秦始皇传说中有二十多个儿子,可除了扶苏、胡亥、公子将闾和公子高以外,其他那些到底叫什么我们都查不到,可怜公子王孙的名分反倒成为了害己的利刃。更加令人发指的是,秦二世连姐妹都不放过,在连续斩首十二个皇子示众之后,他又先后车裂了十个公主。

可悲秦嬴氏,灭族的屠刀居然是先被自家人举起。

更加可笑的是,胡亥的一个兄弟公子高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为了保全家里的其他人,他主动上书请死,希望能够葬在骊山陪父亲。秦二世看了兄弟的请死书后高兴的不得了,主动拿给赵高看,说:“这就是急着要死吧?”得意之情,溢于言表,还赐了公子高家人十万的安葬费。

秦二世误以为他的这条“杀”的办法起到了效果,赵高也迎合着说:“做臣子的现在担心自己是不是会死还来不及呢,已经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谋反的事了。”

简直是一对自欺欺人的活宝。

秦始皇当年收天下兵器,铸了十二个金属人,认为从此凭借着秦朝军队的绝对战力,便可保子子孙孙世世为王。

可其实这一切都只是美梦而已。

民心永远不是武力可以征服的,这个道理春秋战国时期的那些大思想家们早已参透,可是不管他们再怎么强调人民的重要性,还是始终承认人与人之间的不平等。

儒家说:“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虽然商鞅变法让整个社会具有了上下的流动性,但当时的主流社会还是贵族的游戏,包括思想家们其实也只是贵族阶级中较为突出的一批人罢了。

社会的公平从来没有真正面向过平民,时代呼唤打破这一潭死水的英雄。

于是,有了大泽乡的惊天呐喊。

陈胜不但敲碎了秦嬴氏万世为王的美梦,也敢于第一个跳出来挑战种性论权威,他一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呐喊,不但响彻云霄,也震惊千古。

这场风云激变的最初不过是件很小的事情。

秦朝的法律规定每个成年男子每年都要完成一定徭役的任务。徭役分成两种:一种是力役,像给秦始皇修阿房宫一样干活;另一种是兵役,去充当一段时间的士兵。

兵役分为戍边和自己郡县的屯戍两种:自己郡县的屯戍是每年在自己所在的郡县当士兵,进行一些训练;而戍边是到边郡去驻防一段时间。其实戍边的时候真正驻守的时间不长,也就三天,可是每个人花在来回路上的时间就久了,而且路费还得完全自己承担。

秦朝这种戍边的方式是用频繁的更换来完成一种全民皆兵的效果,从商鞅变法时期就开始采用了。一开始秦国的地盘较小,都窝在关中,从国中任何一个地方到边郡都很近,所以对于人民来说压力不大。

秦始皇统一天下以后,秦朝版图扩大数倍,覆盖了整个中华大地,可是统治者们似乎没有意识到应该改变原有的戍边方式,还是让全国男子每年轮流到边郡来当三天兵,而且因为更换太频繁,为了防止出现交接问题,还很严苛的定下了“迟到就斩首”的法令。

如此一来,边郡戍边成为了秦朝老百姓一个非常大的负担,尤其是那些南方人。从南方到北方的边郡实在是太远了,南方的成年男丁们每年要花大量的时间在路上而不能去劳作,大大浪费了时间,加重了家里的负担,更何况一切路费还要自己承担,而且一旦有个什么事耽搁了还容易因为迟到被斩首。

所以战国六国中处于南方的楚国的人民对秦朝的统治最不满,当时就有“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的说法。事实上,后来在推翻秦朝的过程中,最主要的三个人陈胜、项羽和刘邦确实都是楚人,而且其中陈胜和刘邦正是因为戍边或者徭役迟到,知道必死无疑后才起兵造反放手一搏的。

起义前的陈胜和吴广被都尉押往北方渔阳郡驻守。当时正值秋季,经常下大雨,道路被阻塞,眼看着无论怎么赶路都要迟到了,可秦朝的法令不管这么多,迟到一定要杀。

不想就这么白白结束自己一生的陈胜吴广开始策划造反。

虽然两人都只是社会最底层的贱民,但他们绝对聪明。造反也不是乱来,而是对整个过程都有精心的设计。

要想让别人肯跟着自己,接受领导,先得凸显出自己的更为高贵的身份,建立威信。不然大家都是贱民,凭什么听你的。既然没有什么王侯将相的名号来抬高自己,就只有用那些有的没的的神怪来实现目的了,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要“先威众”。

陈胜吴广先是在晚上学狐狸叫:“大楚兴,陈胜王”,让人们感叹怪事;白天又把事先藏好在鱼肚子中写有“大楚兴,陈胜王”的布条故意让别人无意发现。总之就是想尽一切办法来营造上天注定陈胜成王的气氛。

等到气氛营造的差不多的时候,他二人便发起了一次小规模的武装反抗,成功杀死了押送所有人的都尉,打出了造反的大旗。他们对同行的人说:“我们已经迟到,肯定会被斩首;就算到时候侥幸没有被斩,现在戍边而死的人也有十之六七。壮士不死就算了,死就要为国家大事而死!王侯将相,难道都是天生的吗?”

这番说词仔细分析来很有讲究,先是断了大家的退路(反正都是死),后又激励大家(为国家大事而死),最后用一个美好的愿景给大家希望(王侯将相),可以说相当有煽动性。再加上之前神怪的铺垫,和陈胜吴广一起去渔阳服役的九百人基本都留了下来跟随二人。

陈胜吴广的聪明还体现在,他们不但会打仗,还知道搞政治攻势,不但打出“楚”的大旗,自封为楚国将军,还冒充了秦始皇长子扶苏和原楚国大将项燕两个人的名号。

从这点就可以看出,这二人绝非一般人,政治素养比只知道打仗的项羽高出许多。扶苏在全国有着很高的人气,项燕也是他们所处的楚地鼎鼎大名的人物,二人的名号给陈胜吴广竖起了一面大旗,吸引无数人来投靠,所以部队发展很快,没有多少时间就从几百人扩大到了几万人。

这种做法还有另外一个好处,就是明确自己反秦盟主的地位。本来虽然说陈胜吴广是“首事”或者说“首义”之人,但毕竟贱民的身份难以服众,那些响应的贵族估计不会搭理。可如今他们打着“楚国将军”的大旗,还用秦国皇子扶苏和故楚大将项燕的名号,那就不同了,至少可以成为名义上的盟主。何况,在起义军的一开始,扶苏和项燕到底有没有死其实天下人是不知道的,古时候的消息没有现在传的那么快,此时扶苏的死讯并没有太多人知道,而项燕到底是逃亡了还是死了也没有太多人清楚,这就给了二人机会。

部队成了气候以后,陈胜开始了病毒式的扩张。他并没有一直牢牢的把部队和土地握在自己手里,而是分出部队让手下自己去扩张地盘,充分发挥了这些人的主观能动性,起到了迅速极大化扩张的效果。

当然,陈胜的做法有利有弊,从打击秦王朝的角度来说,这种方式绝对比自己一个人孤军奋斗要好,他用自己的星星之火来带起了消灭秦朝的燎原之势,势不可挡。可这对陈胜自己却不一定好,他的那些有了自己地盘和军队的手下后来一个个独立,不再听陈胜的话,某种程度上反而变成了他的对手。

确实,陈胜部队发展的过快,这导致无论是将还是兵对他都没有绝对的忠诚,他并没有一支可以信任的嫡系部队控制局面。

而此时,自我膨胀的陈胜又显得有些心急,他不顾众人的反对,自立为楚王,定都于陈,同时封吴广为假王。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是群雄割据时代的真理,聪明的人无论何时都不会为了那些虚名而让自己成为众矢之,只可惜穷苦出生的陈胜太急于成功,他已经等不及了。

陈胜称王之后,六国的后人纷纷而起,其他稍微有些志向的人也想方设法的赶上这一股造反的大浪,当时几乎是个人就想来凑凑热闹。

于是天下彻底大乱了。

可笑的是,陈胜吴广已经闹成这样,赵高却对秦二世说:“不过是有些盗贼危害郡里,已经让郡守都尉追捕,现在全抓住了,不用担心。”

秦王朝继续在温水煮青蛙里等待死亡。

第三节 大泽乡的队伍

在陈胜吴广带起的反秦波澜大浪下,群雄纷起。

一开始占据天下的各种割据势力大都源自陈王(为了表示对陈胜的尊重,后面我就称呼他为陈王了)的部队。陈王先后派出去为他攻城略地的部队有记载的大概七支:吴广,葛婴,武臣,周市,召平,宋留,邓宗,周文。

让我们一个一个说。

吴广此时还是陈王部队中绝对的二号人物,他率领起义军的主力部队西进伐秦,也遭遇了秦军此时在函谷关外的最强的抵抗,那就是三川守李由防守的荥阳洛阳一线。

李由是李斯的儿子,正所谓虎父无犬子,他是个能战的将领,吴广对其久攻不下,所以反而成了陈王派出去的部队中发展比较慢的,慢慢从主力打成了二流部队。其他几路由于对手太弱或者秦国太不得人心都迅速壮大,只有吴广在啃最硬的骨头,反而落在了后面。

葛婴为陈王打下了最初的地盘,占领了陈,后来又带兵到了东城。一开始,葛婴并不知道陈王想自立为王,以为他打着楚国的旗号是要寻找楚国王族的后人,于是在找到了一个楚王后人襄疆之后就立了襄疆为楚王。

其实立谁为王不都是个傀儡,葛婴的想法没有错,只是太不懂揣测主子的心理,而且胆子也太大,立楚王这种大事都不汇报一下就自己做主了。

也有可能是葛婴高估了陈王的智商,没想到陈王敢在这种风口浪尖的时候自立为王,搞的他进退两难。最终,葛婴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杀了自己立的楚王襄疆,回到陈向陈王请罪。

只可惜愤怒的陈王根本没有理会葛婴的补救措施和认错请罪的态度,直接把他给杀了,大泽乡起义的元从功臣之一(甚至可以说是三号人物)葛婴就这样结束了自己短暂的辉煌。

武臣是陈王的故友。陈王听了张耳和陈馀的劝说,在西进的同时也向北派兵攻占赵地。于是封武臣为将军,以张耳陈馀为左右校尉,带三千人攻打赵地。

武臣从白马津渡过黄河,到了诸县,凭借着口才说服了当地豪杰追随,部队迅速从三千人扩大到数万,然后强攻猛打连续占领了赵国的十几座城池,被陈王封为武信君。

之后,范阳人蒯彻劝武臣说,赵地的官员都苦于秦朝的残酷统治,现在是迫于形势苦苦抵抗,如果要硬打的话他们会抱着必死的决心防守,但如果能够收降几个并且对归降的人非常好的话,他们一定会跟着纷纷投降的。

武臣听取了蒯彻的意见,用非常隆重的仪式接受了范阳令徐公的归降,并予以重利。之后,武臣大军所过不战而下的有三十几座城池,势力一下壮大了起来。

武臣其实只是楚汉时期的小人物,命不久矣,但蒯彻却是个值得大书特书的人,我认为他可以和陈平、范增并列为当时的第一流谋臣(张良是超一流,无人可比),这个后面再说。

周市替陈王攻取的是七国时齐国的地盘,结果在齐国碰到了齐王室的后人田儋也起兵,两相交战之下周市兵败,只得退兵到了魏国的地面开始占山为王。

召平本来就是南方人,他的任务是替陈王向南发展,攻打广陵,也就是吴国地界。

宋留带着陈王的部队从南面西进,计划是先占南阳,然后从武关打入关中。

邓宗替陈王向南攻打九江郡,也就是现在的江西等员楚国的地区。

周文算是陈王手下将军中少有的正规军人出身,正儿八经曾经是项燕将军的手下。只不过他不是将军也不是校尉,而是军中专门负责算卦占卜吉凶的人。

周文在战国末年曾经给着名的“战国四公子”之一的春申君当过门客,学过些兵法,自以为就很厉害了,忽悠的陈王也相信了他,给了他一支部队。

周文部队一开始确实还挺顺利,估计也是吴广拖住了李由的秦军主力,竟没有什么阻碍就让他打到了函谷关。周文一路上收取慕名而来投奔的士兵,到了函谷关下的时候已经汇聚了数千乘战车,数十万部队。这种几何级数的发展速度倒也不是因为周文有多厉害,或者周文名望有多高,实在是秦的统治太不得人心了,大家都巴不得跟着一起造反。

几十万大军攻到了函谷关,赵高一直向秦二世欺瞒的太平盛世终于瞒不住了,秦二世大惊之下问群臣解决的办法。

此时秦朝的名将已经尽数被秦二世和赵高杀光,唯一可战的李由也和吴广纠结在了一起无法脱身,秦朝一时陷入了无人能战的状态。幸好最后少府章邯挺身而出主动请缨,他对秦二世说:“现在贼军来的太急,征发附近郡县的兵已经来不及了,在骊山服役的苦工甚多,请陛下赦免他们给我当士兵,让我来平乱。”

少府是个什么官职?在秦汉的官制“三公九卿制”之中,这是九卿的一员,算是国家的高级官员。只是,少府并不是九卿中的武职,而是属于两个管财政的官员之一:大司农是负责收田税给国家,而少府负责收山河湖泽的费用给皇室,相当于皇家的御用财政大臣。

让一个财政官员带兵打仗,可见当时秦朝已经人才匮乏到了什么地步。当然,估计不少武官此时也已经丧失了出战的勇气,只有章邯还愿意为大秦的江山奋力一战。

虽然章邯是个财政官员,但确实打仗也不虚,一鼓作气之下居然真的靠这支由奴隶、苦力还有少量正规部队所组成的杂牌军打的周文几十万人大败而逃。其实章邯的部队杂,只怕周文的部队更杂,半斤八两的程度估计还不如章邯。大家想想,一个短短数月从四面八方凑起来的几十万军队,除了人多以外,能有什么真正的战斗力,别说训练了,估计到底有多少人都还没来得及登记清楚。更何况,章邯的秦军至少还有不少库存的精锐武器装备,而周文手下可能有不少人拿的都是木刀木枪或者锅碗瓢盆。(天下的兵器都被秦始皇收起来做金属人了,流落在民间的并不多。)

你想想:一个财政官员,一个算卦的,互相拿着几十万杂牌军队拼命,一方拥有精锐的武器装备,另外一方却都是废铜烂铁甚至木头,谁胜谁负,不是很明显了吗?

当然,在这里头我们也不能太无视章邯的个人能力,从他后来的杀了项梁的战果来看,还是很厉害的。此时,章邯大胜之后穷追到底,几个月的时间打的周文逃无可逃,最后拔剑自刎。

周文之后下一个是谁呢?章邯的大军开出函谷,将屠刀伸向陈王。

陈王作为反秦的先驱,是类似于民主革命时期孙中山先生式的人物,为什么在掀起反秦大浪之后又迅速败亡了呢?我想除了大势以外,他的性格也是主要的推动因素。

仔细分析一下陈王的性格:他的优点自不必说,敢想敢干敢于承担责任,也很聪明有想法,是一个具有开创精神的英雄式人物。陈王勇敢无畏、心比天高的特点和项羽有些相似,他们一个能在当奴隶的时候就有鸿鹄之志,另一个在看到秦始皇的气派时就敢想取而代之。

二人不太一样的地方在于:陈王更加擅长政治大局的把握,这点从他冒充扶苏项燕的旗号、而且让部下采取病毒式的扩张可以看出来;而项羽更加擅长征战和勇力,是所有人都敬畏的英雄,除了最后一战,他几乎是不败之身。

二人的缺点也很相似,有两点:第一、容易自大放松警惕;第二、不会笼络人心,而这些恰恰是刘邦最擅长的。

为什么说陈王有这两点缺点呢?

如今秦朝还没有灭亡,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还坐拥关中,依仗着坚城函谷关。陈王在面对这样局面且众多势力林立的情况下,居然开始自大自傲了,居然开始以为天下大势已定了,实在太不低调,殊不知“骄兵必败”。

刘邦可是奋斗一生直到死都没有松一口气的,即便是在他享有天下扫平六合之后。(当然,也不能说的这么绝对,刘邦的彭城大败和平城大败也都和他一时自大放松有关,只不过这些后果都不致命而已。)

其实自大还好,陈王更大的问题是不会笼络人心,这点我们有三个证据:

第一,《史记》里记载,起初在大泽乡起义的时候,“吴广素爱人,士卒多为用者”。所以说,那九百人愿意跟着两个人造反和吴广有着很大关系,而吴广一力挺陈王为老大,所以大家也就跟从了。至于吴广为什么挺陈王而不自己带头就不得而知了,有可能是真的服陈王,也有可能是不愿意做老大当出头鸟。

陈王在笼络人心方面估计一直靠的是吴广这个搭档。吴广也挺悲剧的,不做老大永远不能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后来也身遭惨死,这是后话,后面再说。(我发现《史记》、《汉书》、《资治通鉴》各自的记载有些出入,《资治通鉴》没有提“素爱人”这件事,而《汉书》里说“胜、广素爱人”,我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先采用《史记》的说法吧。)

第二,陈王有个挺有名的小故事,那就是在他发迹之前,曾经给别人做苦力耕田,他对身边一起做苦力的朋友们说:“苟富贵,勿相忘”,就是“如果我们有人富贵了,不要忘了大家”。当时周围的人都在笑他做梦,奴隶的身份怎么可能富贵,于是陈王感慨:“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其实故事没有到此为止。没错,在陈王的努力之下,他确实是成为了鸿鹄腾飞于蓝天之上,而且大富大贵了。可他却忘了自己说的那句“苟富贵,勿相忘”,再也看不上穷困时的朋友和老乡了。

陈王还真有那么一个愣头青哥们,牢牢记住了当年那句“苟富贵,勿相忘”,在陈王自立为王之后去找陈王,而且还大喇喇的直接找到了王宫,对周围的守卫说:“吾欲见涉。”

这里解释一下,陈王姓陈,名涉,字胜。我们一般叫陈胜其实是在称呼他的字,是比较礼貌客气的叫法,就像项王姓项,名籍,字羽,而我们一般都叫项羽一样。

古时候直呼别人的名是非常不礼貌的,只有长辈和上级才可以这么干,平辈之间都是叫字的。而这个哥们全然不顾陈王现在已经发达了,对着侍卫直接叫“陈涉”,确实是脑子有点儿不清楚。

侍卫怎么可能随便放这种人进去,也是恰好陈王自己经过门口,看到了故友才把他领了进来。

这哥们还不知天高地厚,入宫之后扯着陈王就是一顿侃,还把他当成当初那个和自己一起种地的奴隶呢,一点儿也不知道今时不同往日,很多话已经不能再在陈王面前说了。估计也是这哥们说的太没有顾虑,得罪了陈王周围的人,有人就劝陈王:“这个人愚昧无知,在此妄言,轻了大王的威严。”陈王也正看他不爽呢,于是一怒之下就把这个老乡给杀了。

这哥们确实是不懂人情世故,陈王有些生气也是正常的,可居然为此就把杀了,这都不是“勿相忘”的问题了,而是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还要赶尽杀绝,做的有点儿过分。

陈王的这一做法凉了众多故人的心,很多人纷纷离开了他,一时之间很少有人能够真正的和他亲近。成了王以后,他真正变成了孤家寡人。

还有个例子,陈王妻子的父亲和哥哥本来想投靠陈王,结果陈王对待他们就好像对待一般的宾客一样,没有非常看得起他们的意思,于是他妻子的父亲大怒,说:“仗着自己现在强就连长辈都不尊敬了,这样的人一定不会发展长久。”于是不辞而别离开了陈王。

诸多的故事告诉我们,陈王是个忘恩负义的人,和韩信那种“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优秀品质相比,确实显得有点儿差劲,被身边的人抛弃也是正常。

第三,前文说过葛婴的事情了。作为一开始大泽乡起义的三号人物,葛婴为陈王立下了大功,他虽然犯错立了别人为楚王,但是听说陈王自立后马上就把自己立的楚王杀了,以示对陈王的忠心。可陈王没有分毫考虑到他之前的功绩和忠心,还是执意把他杀了。

据说类似的事件还有不少,为陈王代表出去打仗的将军回来以后很少有好下场的,这让不少在外带兵的将士心寒。当时,陈王手下的两个负责监察的官员徇私枉法,他们羡慕诸将出去攻城略地拿好处,所以等诸将回来以后就百般刁难,如果有谁和自己关系不好的,就直接治罪。这一切都是瞒着陈王做的,此二人也让陈王失去了很多人心。

第四节 反秦大浪起,谁是弄潮儿

陈王再不得人心,毕竟首挑抗秦大旗,再加上部队声势浩大无人能敌,可以算是当之无愧的起义军第一代领导核心。

可周文这支陈王部下中发展最快的几十万部队一被章邯打散,情况就不一样了。伴随着陈王势力的迅速下滑,各种势力纷纷起了异心。本来陈王是天下唯一的王(秦二世是皇帝),可在之后的短短一段时间内,突然诸王并起。

让我们一一来介绍:

齐王

田儋本是齐国王室田氏的后人,他和两个弟弟田荣、田横都是一方豪杰,手下有不少能人,住在齐地的狄城。

周市奉陈王之命来攻打齐地,到了狄城,田儋看太守不是一个可以做大事的人,就联合族人把他给杀了,然后召集一帮豪强子弟自己当家作主。田儋自立为齐王,带着手下把周市的大军给打了回去。周市离开齐地之后,田儋又出兵占领了齐地很多地盘,成为了第一个不听陈王号令的反秦势力。

魏王

周市从齐地败退回魏地之后,知道如果回去见陈王肯定没有好下场,会被陈王降罪,于是就地立下山头,留在了魏地。周市听说田儋自立为齐王,于是也打算立一个魏国的后人做王当傀儡,然后自己把持朝政。

当时魏国王室的后人魏咎恰好在陈王手下,周市就派使者去陈王处要人。这种事情陈王当然不同意,“拿了我的部队给别人建立国家怎么行”?可周市远在魏地就是不回来,陈王也拿他没办法。

周市手下有很多人请求他自立为王,关于这点他还是脑子比较清楚,不愿意当出头鸟,所以就不厌其烦一遍遍的派使者去找陈王要人。这时候刚好周文兵败的消息传来,陈王的实力大大削弱,对于这些在外的将军掌控力更加弱了。陈王迫于无奈,也不想和周市闹翻,怎么着魏国也算自己立的,就把人给他吧。于是陈王把魏咎送了过去被立为魏王,周市顺理成章成了相,把持朝政。

赵王

赵王就是之前提过的陈王的好朋友武臣,他在张耳、陈馀还有蒯彻的帮助下迅速平定了燕赵地区的三十几座城。他本来没有打算称王,后来周文大败的消息传了过来,又听说诸多给陈王打地盘的将领回去以后都没有好下场,犹豫了一下之后便也称王。

陈王听说武臣称王之后,勃然大怒,准备杀光武臣全家然后发兵攻打赵国。这时候有人劝陈王:“如今秦国还没有灭亡,如果攻打赵国的话就相当于是又生出一个敌人;不如就势承认了他,表示一下祝贺,还是全力西进攻打秦国比较重要。”

陈王怒火过后也冷静了下来,他明白自己最大敌人是秦,这些小气就只能先忍了。陈王把武臣的家人全都迁到了自己的宫中控制起来,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又派了使者去赵国表示祝贺。

武臣接到陈王的祝贺之后,张耳陈馀又对他说:“大王自立本不是陈王的意思,现在来祝贺不过是缓兵之计,等到他灭掉秦国之后,一定会回来攻打我们赵国的。所以我们不能向西攻打秦国,而应该向北继续攻打燕赵的地盘来扩大自己,在陈王灭掉秦国之前让自己强大起来。到时候我们赵国南面依仗黄河,北面有燕、代地区,即使楚国胜了秦国,也不能拿我们怎么样,如果楚国输了,赵国则可以趁着秦楚两败俱伤之际大展拳脚。”

只恨这反秦部队还没有把秦国怎么着,就纷纷打起了自己的算盘,如此一帮人,如何能够成事啊。

燕王

武臣采纳了张耳陈馀北攻赵燕之地的建议,派部下韩广攻打燕地,派张耳打常山。

谁料想报应竟来的如此之快,背叛别人的人马上也就被人背叛。韩广在燕地打下一点儿地盘之后也起了异心,在当地豪杰的撺掇之下自立为燕王。韩广一开始还有点儿担心自己在赵国的母亲,后来有人像张耳陈馀劝赵武一样劝韩广了:“赵国现在西面担心秦,南面担心楚,自身的力量根本拿我们没办法。况且,楚国这么强,还不敢害赵王的家人,赵王又怎么敢害您的家人呢?”果然,没过多久,赵国就把韩广的母亲给送了过来。

可武臣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咽下这口气的,后来他又亲自带兵攻打燕国,只可惜确实实力不济,反而被燕国所擒。

燕国一开始准备杀了武臣,可后来想到张耳陈馀也都是虎狼之辈,如果武臣一死,二人必然把赵国给瓜分了各自为王,到时候两个人只怕更加难对付,所以最后还是把武臣给放了回去。

一时间诸国纷起,秦朝还没有灭,诸侯们却各自都打着反秦的名义经营起了自己的霸业,真可谓是“窃珠者诛,窃国者为诸侯”!

此时,秦二世的秦国还控制西面的关中,韩广的燕国和武臣的赵国控制北方,田儋的齐国控制东方,中原是三川守李由的秦军与陈王手下吴广主力的对峙,而章邯的大军正缓缓从西面开往中原。

东西北中都说完了,那南面呢?

其实南面的起义军才是我们的主角,只不过他们还没有那么急着称王而已。

是谁呢?

沛公刘邦,还有项梁、项羽叔侄。

刘邦是我们的主角,他的故事要详细说,且放在后面,先讲讲项家军。

陈王和吴广只是冒充了已故楚国大将项燕的名号而已,项梁和项羽才真的是项燕的后人,楚国的贵胄。

项羽的叔叔项梁是项燕的儿子,当然这并不能说项羽就是项燕的孙子,因为项羽的父亲到底是谁,历史上从来都没有记载。有可能项羽的爷爷是项燕的兄弟,项梁是项羽的堂叔。

项家世世代代都是楚国的将领,封地在项城,所以以之为姓氏,也是楚国的望族。

项梁与项羽二人多年来好勇斗狠,横行楚地,名气极大。后来,他们因为杀了人,逃出了楚地,到了春秋战国时吴国的地面上逃难,结果几年的时间他们在吴国培养出了一大批自己的心腹,吴地的望族都十分信服项梁。

项梁厉害,项羽也不差,从小就有霸王的潜质,长八尺,力能扛鼎,人见人怕。只不过项羽的弱点也从小就表现了出来,那就是“志大才疏”。项羽一直心比天高,见到秦始皇巡游会稽,居然对项梁说:“彼可取而代之”,不肯屈居人下的心理从小就有。

项羽学东西不认真,无论是读书兵法和武术都只学个皮毛。当然,由于他自己绝高的天赋,其用兵和武艺还是无人能敌的,但政治素养上就差的远了,这也正是他后来败亡的最主要原因。

反秦浪潮刚起的时候,会稽郡郡守想起兵响应,就召来项梁一同商量大事。可项家的人是不愿意屈居人下的,项梁反而直接用计让项羽杀了会稽郡守,抢下郡守的印绶,自立为了会稽的首领。据说杀会稽郡守的时候,项羽一个人击杀上百人,威震当场,当时他只有二十四岁,可以算是霸王出世了。

项梁在会稽起兵,楚国人项家一开始发家的地盘却是江东,按照严格的地理意义来划分应该是吴地(当然也可以算楚,战国时期吴先被越灭掉,越后来又被楚灭掉)。

项梁召集了八千江东子弟兵,成为他们项家霸业的奠基石。八千子弟兵随项家东渡,征战天下,结果八年以后全部阵亡无一生还,这也是项羽最后乌江自刎不肯逃回江东的原因之一,他觉得自己“无颜面对江东父老”。(这个故事正是此句俗语的出处。)

项梁对造反谋划已久,平时就暗中观察吴中子弟们的人品和能力,在起义之后迅速根据自己的记录封官分工,众人信服。有一个人觉得自己没有受重用,项梁封官封的不公平,项梁马上掏出自己的记录,说他“某年某月负责某件事情没有做好”,因此不能够得封高官,那人也就心服口服再也没有狡辩什么了。

由这件小事我们可以看到项梁的头脑和心智。他和项羽不一样,是一个知道知人善任的人,也是个很有想法的政治家。项家最后的败亡和他的早死有很大关系,年轻幼稚的项羽过早的接过了接力棒,如果能够让项梁再带他几年,说不定历史会不同。

项家是楚地的大家族,威望之高难以想象,陈王只是假借了项燕的名号,现在真正的项家人站了出来,人们纷纷来投,不久项家的部队就扩大到了六七万人。

陈王,赵王,齐王,燕王,魏王,刘邦,项梁。反秦的势力越来越多,而且这些势力还都在以不慢的速度迅速发展,另外还有不少新的势力不断涌现,反秦已成为大势所趋。

也许有人会问,秦朝对于地方的掌控为什么这么弱,让起义部队能够如此轻松的建立和发展?

这就要从秦国郡县制的角度来讲了。

秦朝是第一个开始施行郡县制的朝代。由于之前周朝分封制度下各诸侯国的武备太强,最后强过了中央政府,造成春秋战国的混乱局面,所以秦国反其道而行之,大大的削减各个地方郡县的军事力量。谁料想却矫枉过正,秦国地方郡县的力量过弱,反而导致了陈胜吴广这些起义军在地方上非常容易起势。

此时,章邯率领的中央部队虽然大胜,可秦朝的地方部队已然无法阻止纷起的各种势力,再加上暴秦的统治本就不得人心,官兵们抵抗也是出工不出力,渐渐的陈王这一点儿星火,真的掀起了反秦的燎原之势。

只不过这些人在燎原的同时也不是一致抗秦,他们各自有着自己的小算盘,互相勾心斗角,甚至直接开战。本来陈王可以在某种程度上压住局面,可周文几十万大军一败让他实力大损,局势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第五节 刘邦的身世

在诸多反秦势力中,刘邦此时只是非常弱小不起眼的一个,但他日后后要成为主角,所以我们先从主角的背景开始讲。

反秦大浪起的这一年,刘邦已经47岁了。

两千年前的医疗条件很差,那时过了50就算老人,过了70就算高寿,所以咱们的汉高帝刘邦其实在开始雄伟的事业之前,已经虚度了大半生,浪费了生命里最好的年华,就他未来十年里建立的功业来说,可谓是“大器晚成”。

刘邦的前半生混的真不好。

首先他不受父亲刘太公的喜爱,人们都说父母最注意的是最大的孩子和最小的孩子,中间的那些受到的关注要少的多,而刘邦正是悲剧的“中间的那些”。刘太公有四个儿子,刘邦是老三,上有二兄,下还有一个弟弟。

不但如此,刘邦生的还有些诡异,以至于无数的野史都曾经怀疑过刘邦到底是不是刘太公的亲生骨肉。

史书上关于刘邦的出生,原文是这样的:

“母媪尝息大泽之陂,梦与神遇。是时雷电晦冥,父太公往视,则见交龙于上。已而有娠,遂产高祖。”

也就是说某一天刘邦的母亲在河边睡觉,梦到了神灵,然后刘邦的父亲恰巧也去了河边,看到龙盘在自己老婆的身上,然后老婆就有了身孕,后来生下了刘邦。

这本是老掉牙的开国君王的神奇气象,不过是要说明刘邦是命中注定的真龙天子而已,和三皇五帝夏商周那些开国君王祖先的出生有异曲同工之妙。

上古时期未开化的时候经常产生这种传说比较好解释,很多人都说那是母系社会的孩子不知道父亲是谁以及一些图腾崇拜所造成的,比如殷商的祖先传说是母亲吞了玄鸟的蛋而怀孕的,这可以解释为这个母亲和一个图腾是玄鸟的部落的男子生下了殷商祖先。

可是到了秦朝这样一个已经十分开化的文明时代,刘邦再用这种方式来出生,似乎就有些奇怪了,连秦始皇这么好大喜功的人都没有给自己妄加这种过时了的传说。

所以刘邦的出生成了谜团。

本来谜团归谜团,由于历史材料实在太少,我们也无法究其根本,但这个世界上偏偏就有很多人喜欢用方舟子式的质疑方式来揪住一小点展开一些列神奇的联想,让人们对刘邦出生的想象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特此申明以下这些有关“刘邦到底是不是刘太公亲生”的质疑都不代表我的个人观点,仅供大家参考一乐而已。

刘邦的父亲刘太公定居在楚地的沛县,大概在现在江苏省徐州附近,沛县附近还有一个丰县,丰县有个卢太公。沛、丰二县相邻,基本都是亲戚老乡,所以走动频繁。

刘太公的家境比较一般,一直是在家底殷实的卢太公的帮助下得以过活,而刘太公也视卢太公为大哥,二人亲如手足。

卢太公的儿子叫卢绾,和刘邦同一天出生,二人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好的不得了,卢家对刘邦十分照顾,刘邦造反卢家曾暗中相助。日后刘邦投桃报李,封异姓王的时候,连续耍了好多心眼,花了很大的力气力排众议,把功劳其实不大的卢绾加了进去,成了燕王。

对于手下一直都留心防备的刘邦,对卢绾却一直是绝对的信任,战争时期卢绾是唯一一个可以随意出入刘邦大帐的人,连萧何曹参这样跟了刘邦的一辈子的大功臣都没有这个待遇。

这些史实结合前面史书中描写的刘邦神奇的出生,便让野史上多了一种很具想象力的说法:

刘邦是卢太公和刘太公老婆的私生子!

刘太公的老婆那天为什么会在雷雨之天去了河边呢?其实是去和卢太公偷情的。二人都是有家室的人,村子里的地方又不大,要偷情什么地方最合适?当然是河边!草木繁盛,地点隐蔽,事后又容易处理。

不知道是刘太公起了疑心,还是看见打雷下雨有些担心自己的老婆,便找到了河边,本来是捉奸在床的节奏,谁料刘太公竟意外的发现那个男人是自己的卢大哥。刘太公骑虎难下了,虽说卢太公“朋友妻,不客气”的做法实在是不够意思,但自己却不能跟他翻脸。

这倒不是说刘太公有多义气,具有什么“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之类的诡异品德,而是他们一家在这块儿地面上全靠卢家撑腰才混的下去,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大丈夫能屈能伸,刘太公只能对这种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秦汉时期风气开放,和宋朝之后的封建王朝不同,男女之间私通的现象较多,道德上的谴责远不如宋之后强烈。整个汉代其实都是一个相对来说非常开放的朝代,在武帝罢黜百家之前,更是如此。即便儒家学说在汉代取得统治地位之后,当时的风气其实也并不像一般人想象的那样循规蹈矩、诸多礼教大防什么的。

西汉甚至出了很多有名的私生子,历代名将的楷模卫青霍去病二人便都是母亲和外人私通后生下的。

刘太公默许了卢大哥和自己老婆的奸情后独自回家,为了维护自己的面子,还想出了一系列的托词。那就是:我到了河边,发现只有我老婆一个人睡在那儿,却有一条龙盘在她身上!

这下刘太公的老婆变成和传说中的龙偷情了,龙给的绿帽子那也是有灵气的,不但得罪不得、非戴不可,还得供起来大肆宣扬。

从这一点上看,不管刘邦是不是刘太公亲生,他们父子俩这个脸皮厚的劲儿还真是一脉相承,家学渊源。

顶着龙的血脉而生的刘邦就这样来到了人世,只可惜刘太公后来似乎对这个真龙送来的儿子不是很感冒,十分的不喜欢,仿佛真不是自己亲生的一般,整天责备他既不如两个哥哥会种田可以养家糊口,也不如他的弟弟会读书有文化,整个就是个无所事事的混混,“说我是混混,我就混给你看。”

仗着卢家对自己不错,经常接济自己(刘邦肯定以为因为自己和卢绾亲如手足,所以卢太公常接济自己,其实说不定他和卢绾真的就是手足……),刘邦和卢绾整天在乡里面调戏妇女,游手好闲,喝了别人的酒也常常不给钱。

当时沛县有两个卖酒的女子武负和王媪经常给刘邦赊酒,而年终的时候也不要账,还自己把那些抵押都给毁了,心甘情愿的让刘邦赖账。

关于这件事,史书上说这两个女子因为经常看到刘邦喝醉以后显现出真龙的异状,所以自愿毁了抵押。但其实,我更愿意相信这两个女子根本就是刘邦的姘头,被刘邦花言巧语哄的不愿收钱而已。

刘邦这样一混就混到了四十岁,已过不惑之年的他没有老婆,但因为个人生活极其不检点,所以已经有了一个不小的私生子刘肥。

不会种田不会读书的刘邦倒也不是一无是处,他交友广泛,在沛县一带结识了不少朋友,比如县衙的文吏萧何、县衙的狱吏曹参、屠夫樊哙还有葬礼上给人吹笛子的周勃等等,在朋友的帮助下刘邦混上了一个小官,成为了沛县的泗水亭亭长,算是秦朝最底层的一名国家公务员。

而在那一切都还没有开始之前,谁也不会想到,以后的天下会因为这样一个人而改变。

一般来说,开国君王总应该是形象高大、英明神武的形象。他们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他们身经百战、开疆扩土。

然而历史却不乏例外,或许说,其实例外过于多了。

无论是李渊之于唐,还是刘邦之于汉,其形象只怕说不上高大。李渊倒还有解释,我们可以说真正打下江山的是李世民。那刘邦呢?一个一无是处的无赖是如何成就400年强汉的呢?

刘邦最初不叫刘邦而叫刘季。说实话,“季”字也不能叫什么名字,古时候乡下人一般都不取名,因为没什么用,没那么多人认识字,所以经常按着排行随便叫叫。排行一般以“伯仲叔季”来排,老大叫“伯”,老二叫“仲”,其他中间的都叫“叔”,最小的叫“季”。

刘邦在家里是老三,而且在他之下还有个弟弟,理论上来说他应该用“叔”字,但却用了“季”,颇为奇怪,而他的弟弟甚至没有叫排行,而是有了正儿八经的名字“交”。

具体的原因无从得知,算是个谜吧。

和项羽一样,刘邦也曾经见过秦始皇的威严,他在年轻的时候去咸阳服役,看了秦始皇的气势之后感叹:“大丈夫当如此。”可见,虽然他一无所有,虽然他在社会的最底层,但也和陈王一样,胸中怀有“鸿鹄之志”,是想干一番大事业的,只不过还在一直等待。

已经过了不惑之年的刘邦除了那些奇奇怪怪的异象以外,一无是处,直到她突然有了老婆。

刘邦娶老婆的过程非常有意思,他和后来大名鼎鼎的吕后的相遇和结合,颇有一种有缘千里来相会的感觉。

吕后的名字叫吕雉,其父亲吕公本是单父人,单父就是现在的山东菏泽单县,《天龙八部》里那个被人烧了全家的铁面判官单正的家乡。刘邦一直是在沛县混,位于现在的江苏徐州地界。单父和沛县两地大概相距100公里,以古代的交通水平来说,有些距离,二人不是千里来相会,至少也是百里来相会了。

吕公得罪了仇家,带着一家老小从单父逃出来避难,因为和当时沛县的县令相熟,所以落脚到了沛县。吕家非常富有,估计以前在单父也是一霸,有些小名气,吕公来到沛县之后,县里的豪杰们都纷纷去拜访他。

拜访自然要送钱,送的人多了,吕公也是应付不过来,就开始给前来拜访的客人们分了个三六九等。当时帮吕公分流这些客人的,是沛县县衙的文吏萧何,应该是县令专门派去帮忙的。

萧何干活非常干练,废话不多,立马就立下一条“进不满千钱,坐之堂下”的规矩。在当时千钱可不是个小数目,秦朝这种国富民穷的时代,老百姓能留在手上的钱很少。所以,能坐到吕公堂上的人,没有几个。

可刘邦硬是进去了,而且还坐在了上座。

原文是这样写的“高祖为亭长,素易诸吏,乃绐为谒曰”贺钱万“实不持一钱。”

这段话的大意是“刘邦做亭长期间和各种官吏混的都好,于是让看门的官吏写下‘刘邦敬贺一万钱’,实际上一点儿钱都没有献”,短短文字里,我们已经看到刘邦的能力。

亭在秦汉时期是一个和乡平行的行政划分,都是直接归县衙管,乡负责民政,而亭负责缉拿强盗、押送征夫还有迎来送往官员等。

既然要接待往来官员,亭长手上肯定是有分配一部分公款的权力,而刘邦就是利用这些公款在沛县广交好友,以至于整个沛县上上下下都和他混的很熟,熟到县衙的官吏们都愿意为他开后门。

萧何怎么说也算个县长秘书了,他对刘邦如此看重,刘邦必定是有过人之处。

好戏还没有结束,一般人去吃白饭必定是非常低调,生怕被人发现,可是刘邦进了吕公的宴席,不但没有丝毫顾忌,反而格外放的开。他嬉笑打骂,完全没有把在场的那些大人物们当外人,其大气磅礴的性格,一时尽显无疑。

刘邦如此不凡的举动引起了吕公的注意,吕公倒也是个奇人,知道刘邦其实没有献钱的真相之后不怒反喜,认定了刘邦绝非凡人,大为赞叹,直接提出要把女儿吕雉嫁给他。

传说中吕公能有此举动是因为善于看人的面相,看出了刘邦日后的大富大贵,这些估计是鬼扯。我更愿意相信,吕公是觉得刘邦这种“放得开混得开”的性格和能力在乱世比那些循规蹈矩的人更立得住脚。

当然,据说刘邦长的是有一点儿与常人不同,“隆准而龙颜”,而且左边大腿上还有七十二颗黑痣。

吕公的老婆对此还不甚理解,认为吕公常说要将这个女儿嫁给贵人,沛县的县令都求之不得,却反而给了刘邦。

显然,吕公的眼光没有问题,刘邦和吕雉的结合也可谓是天造地设,两个同样心横手辣、同样工于算计的人走在了一起,“江湖上必定会掀起一阵血雨腥风”。

刘邦比吕后要大将近二十岁,中年得妻更加是宠爱异常,没有几年的时间就生下了一子一女,儿子是后来的汉惠帝,而女儿是鲁元公主,他们的故事我们后面再说。

相传有一次刘邦外出,吕后与两个孩子留在家中,有一个老头儿路过讨碗水喝,看到吕后之后就说:“夫人是天下贵人。”吕后很高兴,又让他看自己两个孩子的面相,老头儿又说:“夫人的富贵都是因为这个男孩。”(就是汉惠帝。)

等到老头儿走后,刘邦回来了,吕后给刘邦讲了这件事情,刘邦又追出去找到了那个老头儿也给自己看看,老头儿看了刘邦之后,大惊道:“您的面相贵不可言!”

这当然八成是个刘邦登基之后编出来的故事了,不过也可以从侧面反映一下刘邦可能长的确实有些不同。

刘吕二人的好日子没有过多久,刘邦就赶上了风云际会的反秦浪潮,参与到轰轰烈烈的造反事业中去了,从此聚少离多,吕雉甚至做了好几年项王的阶下囚,等到二人再一次重逢时,刘邦已经是享有天下的皇帝,而吕雉也早已青春不再。

我们往往只看到了吕后晚年的狠毒手段和蛇蝎心肠,其实仔细体会一下,作为一个女人,她整个生命最美好的时间都因为刘邦消耗在了奔波和囚禁之中,她所忍受的苦难也确实惊人了。

第六节 高祖斩白蛇

其实刘邦在这股浪潮开始之前就造反了,他的起义过程和陈胜吴广非常相似。

作为亭长,刘邦本来要押送征夫去骊山干活服力役,在路上他自己盘算了一番,以当时他押送的人逃亡的情况来看,到了目的地自己肯定难逃一死,便也索性反了,最初的队伍小的可怜,也就十余人。

队伍再小,该聚拢人心也要聚拢人心,刘邦和陈胜吴广一样玩了鬼神的买卖,那就是着名的“高祖斩白蛇”的传说。

本来故事很简单,就是刘邦带着自己小部队前行的时候遇到一条大蛇挡道,谁都不敢靠近。当时刘邦喝醉了,也是酒壮怂人胆,二话没说,上去就一剑将其斩杀。之后刘邦就在这个上面做了文章,找了一个老妇来哭诉,对大家说:“我的儿子是白帝之子,变成了蛇挡在路中,现在赤帝的儿子将其斩杀了,所以我很伤心。”

古时候朝代讲究五行之德,秦朝据说是金德,就是所谓的白帝,而刘邦此时自命是赤帝之子,代表的是火德。火克金意味着刘邦克秦朝,而他斩杀了白帝之子就是在向他的手下暗示,他要代替秦朝取得天下。

说实话,鬼神这一套有的时候用好了,真的很管用,他可以让手下迅速建立起忠诚,比别的方式容易的多,尤其是部队大部分组成是受教育程度不高的农民团体的时候。历史上着名的农民起义,或者说是穷苦老百姓的起义,大都伴随着迷信:陈胜和刘邦都能算;东汉末年的“黄巾起义”也是靠着宗教迷信的力量凝聚人心;甚至一千多年后的朱元璋,还有明末的李自成,都用过这种伎俩。

看来舆论攻势不能放松啊,项羽就不会玩这套。

刘邦玩的这个“斩白蛇”倒是比陈胜吴广那个“狐狸叫”和“鱼肚藏书”有文化,值得赞扬,至少更像是真的。和陈胜吴广比起来,刘邦还算是知识分子,至少他懂五行之德。

之后,刘邦和吕雉还一起玩过一个天子气的伎俩,那就是吕雉逢人便说,无论刘邦的部队躲在深山里的哪个地方,我都可以轻易找到他,因为刘邦在的地方天上就会有一股奇怪的气息。

如此一段时间神乎其神的把戏玩下来,刘邦这个反贼在沛县一带名气慢慢越来越大,部队也逐渐壮大起来。

后来反秦浪潮一起,很多秦国的官吏被手下所杀,于是有不少秦朝的地方长官为了不做嬴氏的替死鬼就自己先造反。

沛县的县令就动了这个念头,他准备起兵响应陈王。

此时,刘邦之前在沛县积累的人脉就发挥作用了。萧何曹参等人认为县令不足以带领众人起义,他们想让刘邦回来做起义军的首领,就骗县令:“您是秦朝的官吏,现在要反叛,恐怕沛县的子弟都不听从,不如把沛县外面一些已经造反的人召来,这样可以借助他们的部队来逼大家一起造反。”

县令觉得有道理,就让樊哙把刘邦召了回来。

刘邦部队此时已经发展到几百人(速度比起陈王的部队还是有差距),在樊哙的指引下到了沛县城外。此时沛县县令发现不对了,整个沛县从萧何曹参到樊哙都是刘邦的人,那以后自己怎么办,于是他临时变卦封闭城门,不让刘邦进来,还准备杀了萧何和曹参。

通过之前神啊怪啊气啊的铺垫,刘邦在沛县享有很高的人气,他开始用往城内射书帛的方式策反老百姓,说现在反秦是大势,如果大家还盲目的跟着县令不造反,而要死忠秦朝的话,迟早会被纷起的诸侯屠城。

在刘邦强大的言论攻势之下,沛县老百姓最终一起暴动把县令杀了,迎刘邦进城商量造反大事。

自立为沛公的刘邦,在家乡招募了三千沛县子弟,开始了自己的争霸之路。

其实本来萧何和曹参在沛县的人望也不低,论身份还比刘邦高贵些,可他们都是文人出身,虽然有造反的想法,却都没有当老大的胆子,就一致把刘邦推了出来。

当老大确实是需要一种与生俱来的气质的,这不但是权力,更是责任,要敢于为所有人的性命和前途负责。有的人能力很强,但或许限于性格或许限于胆量,就是只能做辅佐别人的角色,而不能做当家作主的角色。萧何曹参如此,四百年后的诸葛亮又何尝不是?

书生气质较浓的人一般不适合当老大。书生的顾虑太多,想法太多,思想包袱太重,在该坚决的时候不够坚决,反而不如那些具有一点儿“混混气质”的人,因为“混混们”什么都放得开,什么都做得出。

起兵后,沛公部队所有的旗帜都用红色,主要是为了顺应之前“赤帝之子斩白蛇”的传说。后来汉朝的主色调几经变化,汉初曾经改用过黑色,用了几代之后到了汉武帝时期改成黄色,直到汉光武帝刘秀中兴之后才又恢复成红色,自此稳定下来。

既然提到“赤帝之子斩白蛇”的传说时讲了“五行之德”,这里简单的介绍一下这个中国古代用来解释王朝更替的学说,即“五德始终说”。

“五德始终说”是战国时期齐国着名的稷下学宫(齐国在临淄稷门口附近建的一个官办高等学府,召集各派思想家在这里讲学,百家争鸣的主要地点,曾经汇集了天下贤士上千人)中的大学者、阴阳家代表人物邹衍提出的学说。

邹衍说的“五德”就是指金、木、水、火、土所代表的五种德,每个王朝顺应其中一种“德”,这五种德循环当家作主。邹衍用这个来解释各个朝代的更替,古时候皇帝诏书开头经常是“奉天承运”,这里承的“运”指的就是“五德”中的“德运”。

五种德运按照五行相生相克,所以顺应五种德运的朝代也因此相生相克,具体内容是“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

当然,这种说法是迷信的,可信度也是很低的,但历朝历代的皇帝却信的不得了。或许这些皇帝不是真正的相信,而是用这个方式可以堂而皇之的解释自己取得天下是“顺天命”。

毕竟,新朝代的开创者相对于旧朝代来说都是叛逆者和篡位者,按照别的理论篡位者永远是篡位者,可是按照这个理论,篡位者就可以变成顺应天命来接管天下的接任者,一下子就名正言顺了起来,统治者们当然喜欢了。

但是也有问题,一股势力到底应该是什么德,没有一个标准的说法,也没有一个权威认定机构,于是大家都纷纷自己做主,也经常搞的很混乱。

比如:黄帝时代因为黄龙地蚯出现,所以是“土德”;夏朝因为青龙止于郊野,草木畅茂,所以是“木德”;商朝时银从山岭中溢出,所以是“金德”;周朝武王伐纣时出现了赤乌之符,所以是“火德”;于是邹衍说“虞土,夏木,殷金,周火”,他们是后一个克前一个的关系,刚好解释了朝代更替,于是再往下数应该是“水克火”,刚好秦朝尚黑,说他们代表“水德”非常解释的通。可是再往后就不行了,“土克水”,可是汉朝无论如何和“土德”是扯不上关系的。

如果扯不上关系,岂不是说汉朝接替天下是“名不正,言不顺”?那怎么行!

幸好,人的智慧是无穷的,总有办法解释。

刘邦统一天下之后,大臣张苍就说,秦国短祚而且暴虐无道,不能算正统朝代,所以汉朝应该是“水德”,“水克火”所以汉代取代了周朝。刘邦采纳了这种说法,开始尚黑。

汉武帝时期,武帝比较承认秦朝(他和秦始皇一样都是好大喜功的人,估计有些惺惺相惜),又改汉代为土德,开始尚黄。

可无论是“水德”还是“土德”,都和刘邦“赤帝之子斩白蛇”的传说不符。直到王莽篡汉之后,才由王莽正式采用西汉末年刘向刘歆父子的说法定汉朝为“火德”。再后来,虽然王莽被赶下台,但光复汉室的汉光武帝刘秀还是沿用了这种说法,确定汉朝为“火德”,然后改秦朝为“金德”,周朝为木德。

从此,东汉以后写的史书比如《汉书》、《三国志》都用了这种说法,汉朝有时也被称为“炎汉”,又因为汉朝皇帝姓刘而称为“炎刘”,一切都是“火德”的延续。

等到了三国时期,刘备蜀汉一脉也一直以“火德”自居,以表示自己是延续汉朝皇族的正统,刘禅的年号“炎兴”也明显有“火德”的成分在里面。相反,曹丕在称帝之后,果断抛弃了汉代的“火德”,自命为“土德”;而孙权一见另外两家都有了自己的“德”,也不甘示弱,自命为“水德”。所以三国时期是水火土的斗争。

再往后,隋朝认定北周是“木德”,因为他们来源于北周,所以用木生火来解释自己是火德。唐朝得到天下之后,顺了土德。到了宋朝,宋朝自命为火,辽自命为水,金自命为土,而元自命为金。

明朝的开国皇帝朱元璋非常信这些五行之术,本来他的姓氏“朱”就有红色的意思,象征着火,所以自命为“火德”。而且,朱元璋认为“炎汉”从字里讲是“两重火”,而明朝的“明”则是“三重火”。

不但如此,朱元璋在给自己子孙起名字的时候也按照五行来排,所以明朝皇帝的名字特别有意思,都具有五行的特点。朱元璋给自己二十多个儿子每个人题了一首二十字的诗,要求这些儿子的后人以后每一辈取名字的时候第一个名字要使用属于自己的诗里的字,然后第二字要有五行的组成部分,并且以火土金水木的顺序依次循环。

明建文帝的名字叫“朱允炆”,后来永乐帝朱棣夺位,辈分变了,所以之后的诗也变成了燕王一系。明朝往后的皇帝分别是仁宗朱高炽(火),仁宗的儿子宣宗朱瞻基(土),宣宗的儿子英宗朱祁镇(金),英宗的兄弟代宗朱祁钰(金),英宗的儿子宪宗朱见深(水),宪宗的儿子孝宗朱yòu樘(木),孝宗的儿子武宗朱厚照(火,四点水的起源其实是“火字旁”),武宗的兄弟世宗朱厚熜(火),世宗的儿子穆宗朱载hòu(土),穆宗的儿子神宗朱翊钧(金),神宗的儿子光宗朱常洛(水),光宗的儿子熹宗朱由校(木),熹宗的兄弟思宗朱由检(木)。

这些皇帝名字中的第一字按照辈分凑起来是“高瞻祁见yòu,厚载翊常由”,正是朱元璋给燕王朱棣一系题的诗,而第二个字也正是按照“火土金水木”的顺序循环,很有意思。

明朝灭亡,满洲人入关,定国号为“清”,这也是个很有意思的事情。也不知道是凑巧,还是满洲人真的也这么讲究,有人说他们的国号“清”故意带了“三点水”,就是在象征着克明朝的“三重火”,所以他们顺应的是“水德”。

虽然这个“五德始终说”现在已经基本可以认定为无稽之谈,完全没有什么真实性,但其内容确实也是饱含了中华民族传统的文化,看起来颇有那么些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