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上最短命的状元郎是谁?是北宋元丰年八年(公元1085年)状元焦蹈,这位可怜的考生,高中一甲第一名后六日暴卒。
焦哥们儿这命是好呢?是歹?说他不好吧,这可是响当当的光宗耀祖青史留名的事儿。说他命好吧,却无福消受状元及第后的前程似锦,以及一系列做梦都笑醒的好事儿。
不过,焦蹈高中状元这件事,现在看起来却透着一股邪性,细思极恐。焦蹈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知生为何年,只知道他是安徽无为人,是个从小就考遍乡邻无敌手的神童,曾乡试第一。元丰八年,这是个极为诡异的年份,这一年年初,胸怀大志却又无力改变现状的宋神宗身患重病,已经说不出话来,太子赵煦上位,太后摄政,勉强维持到三月,神宗咽气,哲宗继位,此年的春闱大试就是在这样一种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说是改朝换代,却又有牡鸡司晨的意思,且人在心惶惶的氛围中举行的。
更加令人恐怖和不安的是,元丰八年二月举行的这场科考出事了,出大事了,考场着火,烈焰冲天。《铁围山丛谈》《能改斋漫录》都记载了相同的这件事,是年,《铁围山丛谈》的作者蔡绦(蔡京次子)其叔父蔡卞知贡举,即主持当年贡院考试,以京师开宝寺为考场,不料,当天考完试后,晚上就发生了大火,当时寺中诸庙宇巍峨雄壮,火势难以控制,开封府尽全力救火,也难以扑灭熊熊燃烧的大火,宋朝火警们在寺院高墙下凿出了一个大洞,才勉强将主考官蔡卞救出,而其他考官和杂役皆葬生于火海之中。第二天,京师民间传言,]火焚贡院,烧得状元焦]。
这场大火来得无缘无故,是人为纵火,还是有意为之?谁都说不清楚。然而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却成全了一位大才子,这就是进京赶考,却因事耽搁误了时辰的焦蹈,这岂非天意?焦蹈正为误了考试时间而捶胸顿足,心急如焚之时,那边厢就传来礼部资讯,]因大火焚烧场屋,本届春闱大试择日重考]。焦蹈喜不自禁,抖擞精神,在翌日举行的考试中发挥极佳,居然一举夺魁,高中状元。正应了京师传言,民间流传的原意是]贡院大火,将状元烧焦了],不料现实中就出了个姓焦的状元,于是宋朝各大媒体纷纷报道,刷屏的新闻标题就是[不得场屋烧,哪得状元焦。]
邪乎吧?还真是邪乎。还有更加邪乎的事情发生,状元郎焦蹈在金榜题名后的第六天,就得急病匆匆死掉了。哲宗皇帝听说这件事后,赏钱二十万以示哀勉 。焦蹈是怎样死的,得了什么病?不知道。那么,元丰八年,是不是有这么个状元郎?史实无误,焦蹈确实是当年状元,往上三年,状元是黄裳,即我师傅金庸《射雕英雄传》里扯淡出的《九阴真经》撰述者,真实的黄裳是北宋词人。往后推三年,状元是李常宁,不是国手张常宁,这位李常宁以五十二岁高中状元,朝廷授他了个节度判官,他屁颠屁颠赴任去了,却在途中挂了,也是一个刚刚当了状元,转眼就玩失踪和生命说拜拜的人。所以想当官,没个好身体不行。
关于短命的状元郎焦蹈,正史上着墨不多,野史上却不少,这个可以理解,因为这哥们儿太邪性了,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看上去足够令人惊悚。流传最广的是洪迈的《夷坚志》,内里解释了焦蹈因何误了考期,因何暴卒的来龙去脉,虽然洪迈多志怪小说家言。话说焦蹈从故乡出发时,本是计算好考试时间的,可是这日路过金陵城,走进一条小巷时,忽然从一间阁楼上倾倒下来一盆水,焦蹈闪身避过,却淋了书童一身,书童本来张嘴就要骂,却无意间发现地上一个黄澄澄的金戒指,这小子贪心顿起,捡起来揣入怀中,也罢,就算是赔偿我的吧。
离开金陵三天后,书童天性未泯,把这件事告诉了主人,焦蹈听后,急人所急,担心主人丢了金戒指,还不知怎样责怪下人,弄不好会逼出人命。书童苦苦相劝,如此一来一去,肯定会误了考期。焦蹈却认为考试是小,人命关天。于是主仆折回金陵,说明原由,将金戒指还给了失主。等到二人紧赶慢赶到了京师后,考期已过,就在主仆二人大眼瞪小眼,一筹莫展之时,却发生了场屋失火的事情,真是无巧不成书,好心有好报。焦蹈将命运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中,幸运的是他成功了。
金榜题名后的焦蹈,在回归家乡的途中路过金陵,那位丢失戒指的主人一眼就认出了这位拾金不昧的状元郎,于是书童拾到戒指的巷子后被命名为[状元巷]。一传十,十传百,大家伙蜂拥而至都想亲眼一见焦蹈,焦蹈哪有时间一个人偷着乐,结果就被这样看杀了。另有一说,焦蹈状元及第后,打马如飞,就想赶紧回家报喜,结果舟车劳顿,途中偶染风寒,医治无效,与世长辞。
宋龚明之撰《中吴纪闻》则载,元丰年间,有一位盲人大师号为草腰带,此人擅长摸骨看相,一日于王姓富户中与人看相,适有官府揭榜唱名者高呼[状元郎为无为人焦蹈],这位盲人大师闻之叹息不已,主人惊而问道[莫非大师也为此人看过骨相?]大师说[正是。]主人问道[官运如何?]对曰[不能食禄,何问官运?]主人以为焦蹈已中状元,前途不可限量,大师所言大谬。不久,京师传来消息,焦蹈揭榜后六日即卒。莫非是神神道道的大师咒死的?
兄弟我有个好处,凡有疑虑尽可能做老雕虫,用手头资料考据,穷极时存疑,于是钻进《宋史》中搜寻元丰八年即公元1085年看看是否科场失火?居然功夫不负有心人,让我给找着了,《宋史 志第十六 五行二上 火上》中这样记载着[八年二月辛巳,开宝寺火。时寓礼部贡院于寺,点校试卷官翟曼、陈之方、马希孟焚死,吏卒死者十四人。]没有说失火原由,联想到宋朝经常发生失火事件,且京师以及各处要隘均设有火警和救火场所,这场火灾很可能是偶然引发的。
这一年主持科举考试的蔡卞,曾在哲宗朝初期出任礼部侍郎,由他担任主考官再合适不过,且已由其侄蔡绦在其文中证实。至于焦蹈则是记录于史的当年状元,至于他是否误了考期?则存疑,洪迈将误期原由归结于途中返还金戒指,这个桥段,这个情节,怎么看怎么像戏剧家所言,而这一年因场屋失火而诞生了一个姓焦的状元郎,更多的则是凑巧,至于焦蹈为何六日而亡?更多的可能是他乐极生悲所致,像范进一样,如果其彼时有个杀猪宰羊的屠夫岳父,给上两个大耳光子,没准就活过来了。
你可能还有疑问,状元岂非由皇上亲点?没错,但也不全对,这年大试是二月举行的,此时,神宗已是弥留之际,哲宗还未登极,军国大事由太皇太后高氏垂帘听政,在这种情况下,礼部从科场择优筛选出的名次国家是认帐的,焦蹈未经皇帝钦点是有可能的,至于焦蹈六日后得急病而死,无疑死亡地点是京师而不可能是家乡,揭榜后的礼仪很多,而状元郎尤甚,焦蹈如果不是乐极生悲,就是让繁文缛节给累死的。
当然你非要认为这位短命的,史上最悲催,最具戏剧性的状元郎是因为[不得场屋烧,哪得状元焦],泄露了天机,应了谶讳,遭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戏弄,我也无话可说,因为发生在焦蹈身上的这件事,确实令人难以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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